回到采石场,弈刚跑去放下陶碗,还未来得及归返,监工已经甩响皮鞭,高声吆喝众人开始继续下午的劳作。
弈无奈的在远处向他挥了挥手,径直打磨石料而去。
打磨石料,听起来似乎是一件极其简单的劳作,但只有真正身处其间,才能知晓个中艰辛绝非想象般的那么轻松。
在残存的记忆里,受伤之前他与弈都是打磨石料之人。
而整日机械的反复来回打磨,手臂都会酸疼到颤抖不已,就像不再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般难以控制。
这种现象并不会因着每日相同的劳作而让肌肉适应,变得习以为常,相反酸痛会愈演愈烈,因为这是身体机能的一种超负荷表现。
或许在奴隶主的眼中,榨取奴隶的每一分有用价值,不趁年轻,更待何时?
作为一个了解各种制度的后世之人,秦萧自然能将奴隶主们的心思一览无余,但这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只能叹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弯下腰身,奋力搬起沉重的石料。
骄阳似火,流金铄石,热浪阵阵。
石料在毒辣的阳光照射下,烫到就似能将手都烤焦。
顶着炎炎烈日,挥汗如雨中就这样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搬了多少来回,监工终于甩响皮鞭,喝令可以就地歇息一刻钟时间。
秦萧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努力挺起僵直的腰板,活络着酸疼的筋骨。
所有奴隶听到命令,疲倦的脸上尽皆露出欢愉的神色,仿若这就是天大的恩赐般纷纷拥向饮水处,毫无半分对这炎热天气还要劳作的抱怨与不快。
秦萧禁不住大生感触。
自由的人生本是多么美妙,可眼前这些人或许连自由二字都从未听过,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最开始的生死阶段,每天只要能够活到傍晚,都已是莫大的满足。
倘若自己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高等生物的发展进程又会否被提前改写?
突发异想的刚冒出这个念头,又不由暗地苦笑,自己不过是个连自身命运都难以掌控的奴隶,又乱发什么臆想?!
摇头自嘲的叹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朝着人群慢慢踱去。
饮过清凉的湖水,昏沉的脑袋回复了几分清明。
秦萧稍觉舒服地扭头四顾,希望能从人群中发现弈的身影,然而想要从数百个赤裸上身的人中寻找某个特定之人,实在太难。
而就在他张望的片刻,山脚河对面的大道转角处现出人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迤长的队伍自第一个人踏出后连续不断。
数十名作武士打扮的人头戴竹笠,赶着一长串以绳索绑缚的或衣衫褴褛,或精赤上身的奴隶,浩浩荡荡的朝采石场行来。
秦萧心知这应该是前几日范嫣然等人离去时商量的人手到来。
“嘭!”
注目之际,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不小的动静,将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拉了回去,一人率先反应过来:“有人摔了!”
众人一愣过后,纷纷奔了过去。
“死了!”围拢的人群瞧着地面一动不动之人,再面面相看顷刻,一人低声道。
所有人对他的判断皆没有表示反对或者认同的发出声音,甚至脸上也麻木的没有任何表情,死人,对采石场而言,几乎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
而司空见惯,稀松平常之事,又如何能让人再有感触?
对他们来说,或许能够永远牢记心中的死亡,只有那扒皮剔骨的惨不忍睹。
“让开!”
一声低沉却让所有人感到难以违逆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围拢的奴隶齐齐愕然,朝发声出瞧去,脚下不自觉的便让出一条通道。
一人从裂出的信道里大步踏出。
看着对方径直去到那具“尸体”旁,然后跪坐一侧将其认真打量,众奴隶心底虽对他的举动感到好奇,却又寂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