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婢女应诺退去,范嫣然瞧着他俩微一迟疑,轻点下巴示意道:“跪在厅中亦是挺累,不妨入座罢。”
入座还不是跪着?!
尽管这个时代作为奴隶若能得到主人的赐坐可谓是天大的恩赐,但秦萧还是忍不住暗暗嘀咕,不过脸上倒没表现出来,而是千恩万谢的道谢,然后诚惶诚恐的与弈分别坐入下首左侧两席,垂首恭候封不寒到来。
大厅内一时无话,静得有几分尴尬。
秦萧却又想起前几日沈雄与那人的对话,其中有谈到沈雄乃是八年前就因为某种原因被派来范府,到底要不要将这事告知范嫣然呢?
一番权衡,他决定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因为八年前的时候,对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又能知道什么?
而如今沈雄也已经不在人世,看来答案只能悄悄的从别处获得,于此时刻,还是不要再让对方多添烦恼了吧!
“萧,以我看来,你的言行举止丝毫都不像一个奴隶,却不知为奴之前是何身世?”他的默思中,范嫣然打破沉寂,或许是没话找话,或许是真心好奇。
“回主上,臣在为奴之时年龄尚幼,又每日只知劳作的过了十年,以前之事,臣真的早已忘记。”
面对询问,秦萧收回心绪的恭声言罢,接着脸上没有丝毫作伪神色的无奈一叹,补道:“不瞒主上,臣如今亦对自己身世极为好奇。”
“不再记得?”范嫣然闻言露出疑惑之色,旋即质疑道:“倘若真如你所言不再记得,那你常年呆在采石场内,与其他奴隶为伴,这些算计、文采以及医术等等,又是从何学来?”
这话真是不好回答,秦萧心中为之语塞之际,不免暗忖女人真是爱八卦长短。
可这质疑又不能不答,心念电转的灵光一现,面色坦然的与她对视着反问道:“若是臣说所有一切皆学自南柯一梦,主上又会否相信?”
“南柯一梦?”范嫣然面现思索的微微侧首,片刻更显疑惑,又有几分好奇的瞧向他道:“何谓南柯一梦?”
唉!算我自找麻烦!
秦萧无奈的暗自一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将她的注意力转到别处,于是掐着时间的将南柯一梦的故事简略讲述一遍,封不寒刚好踏入厅内。
见到两人俨然在座,封不寒怔了一怔,然后平静的向范嫣然行礼。
犹自沉浸在“贵极禄位,权倾国都,达人视此,蚁聚何殊”这种感慨中的范嫣然明显还没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请手示意对方入座,随即又不言不语。
封不寒满头雾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半刻,范嫣然才从这种体会中醒转,花绽满室的嫣然一笑,娇憨道:“嫣然方才听了一个颇含哲理的动听故事,是以一时竟失神过去,倒让封叔看了笑话。”
“动听的哲理故事?”封不寒有意无意的瞥了秦萧一眼,再疑惑的向她看去。
“诺。”范嫣然轻颔螓首,秀眸复杂却显柔和的转向秦萧,尽是惜才之色的道:“封叔或许想不到,这故事竟出自一名奴隶之口,唉……”
说着又是轻轻一叹,收敛情绪挪正身子,转而道:“不过此刻请封叔前来,却并非是谈论这个故事,而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主君请讲。”
范嫣然将府内今日发生之事挑着重要处简略的讲述一遍,封不寒面色越来越沉,直至最后忍不住略带怪责道:“主君为何此刻才将此事告知于我?”
“嫣然亦是方才得知。”范嫣然委屈的耸了耸肩,垂首像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子般娇滴滴道:“陡然得闻这个消息,嫣然只觉六神无主,这才急急将封叔请来决断。”
装!继续装!
见过她刚才厉害之处的秦萧深为不耻的暗自忖道,可这种鄙视才刚从脑中闪过,又不免自怜的暗叹起来,原来依着自己的身份,却是连让她装的资格都欠缺半分。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封不寒醒悟过来的看向他,不满道:“萧,如此说来,你数日前就已经知晓这个消息,为何当时不立即禀报主君?”
“封执事,我不过是一个奴隶,又如何能见到主上?再说,当时表少君还是府内管事,我,我……”秦萧解释的说着,却又吞吐犹豫起来。
封不寒自然明白他的话中之意,无奈一叹道:“那你也大可将此事告知于我,怎么?难道你连我竟也不信?”
“封执事这是甚么话!我就算不信任何人,也绝不会不信封执事!”秦萧信誓旦旦的言罢,懊恼道:“只是当时我脑中一片糊涂,大失方寸,根本想不起究竟该如何处置。”
封不寒不能置同的呵然一笑,半是玩笑的嘲弄道:“恐怕你不是想不起该如何处置,而是在忙着算计该怎样利用这次机会将沈雄杀死罢?”
算你猜对!秦萧大装无辜的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