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二把刀的日语只能听个大概,但他看见面前这个女孩时就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
“你……”路明非小声的开口。
女孩立刻回头,她在路明非手心里写:“别出声。他们不会进来的,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要进厕所就没人会跟进去。”
路明非愣了一下,明白她完全想错了。
她曾经住的地方和监狱没什么两样,所以自然不会有人进厕所去监视她,而且,追逐和监管她的大部分执行局干部都是男性,又怎么敢冒犯家主的尊严?
“可这里,是男厕所啊……”路明非低声用日语说。
“厕所……分男女吗?”女孩显然有些惊讶,在她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什么男厕女厕的概念。
她居住的地方,所有设施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只有游戏机偶尔会和哥哥分享;而那间房子和她定时去体检的医院,就是她世界的全部。
她世界里的一切都归她,但她的世界也就只有那么大。
门外传来了男子的高喝,同时他正在一间间的推开厕所隔间的门。
地铁站的厕所并不大,总共也就只有三个隔间,前两个都已经被来人推开了。
“绘梨衣小姐!少主很担心您,差不多该回家了!”男子走到了最后那个隔间前,他看着那有些歪斜的厕所门眼神微变。
是的,这个逃进厕所里误打误撞和路明非相遇的女孩,正是上杉绘梨衣。
隔间里,绘梨衣眼神还是一样的冷漠,可却悄然缩到了路明非身后。
门外的男子已经开始移动门板了,被绘梨衣拆掉的厕所门甚至都没办法上锁。
“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个紧要关头,路明非却突然直起了身子,腿也不抖了,他伸出手看向绘梨衣低声问。
绘梨衣回头看向路明非,那双清澈却如死水般平静的眼里第一次有了些许波澜,她在路明非手上快速的写道:“我想去看看木叶村……还想参观天人组织……可世界好大,我找不到路。”
门板已经被移开了一角,一个硕亮的光头正慢慢探出来。
“我带你去。”路明非眨眨眼,他觉得现在自己浑身燥热,心跳的像是擂鼓。
楚子航用言灵让路明非看到的那些“回忆”和“过往”正让他的血液愈发滚烫;一开始楚子航提出要请他来一趟东都时他是拒绝的,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什么龙、混血种,也不相信真有这么有一个天真蠢萌到让人心疼的小怪兽,竟把他,一个又怂又衰的败狗当成了全世界,当成了救世主。
所以那段回忆或是预言的最后,这个小怪兽,她死了。
可从那之后,路明非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每晚都会梦到红井,梦到自己被隔在时间的透明墙壁之后看着那肮脏下贱的赫尔佐格高举着绘梨衣拥抱亲吻,然后把她当作“过滤器”榨成了干尸;那一声声的“Sakura”就像魔咒般挥之不去,脑海里总有个恶鬼般的声音在质问路明非:
“你为什么来迟了!为什么!?”
而发出那恶鬼般质问声的,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最后承了楚子航的人情来了东都,他知道大概是没机会见到绘梨衣的,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要来东都干什么。
可这一刻,就在那个小怪兽拆掉厕所门闯进来的瞬间,路明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世界是很大,但是有我。所以,别怕!”路明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中二拉风的台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可他却心满意足的笑了,随后暴喝一声:“八嘎!我正拉的开心呢!谁啊!?”
门外那男子显然没料到隔间里还有个男子,抬门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路明非反手锤爆了马桶的水箱,水流宛若喷泉冲天而起,门外那人猝不及防的下意识缩紧了身子。
也就是此刻,路明非拉住了绘梨衣的手,随后用尽全力的一蹬那门板,将隔间门连着门外发愣的男子一同踹倒在地。
他们手牵着手在水幕的掩护下踩着门板踏着积水冲出了厕所,就像路明非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在东都暴雨中他拉着绘梨衣逃出了地狱般的红井,那些企图伤害绘梨衣的人都被踩在了脚下,路明非踏着他们,把这个可怜小怪兽送到了泡菜国的海棠花下。
上一次路明非没做到,所以这一次他发誓,纵然东都的雨再大,他也不会再软弱和退缩了。
于是,路明非边跑边气沉丹田的暴喝一声:
“师兄,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