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敌人的评估,也是对自己的掂量。
终于,我再次缓和下来,微笑看他:「多谢殿下提点,桑柠每日都谨遵圣人教导,三省吾身。可每一次得出来的结果都是——吾、没错。想来,臣女的命还长呢。」
祁玦似不敢相信我会这样说,立时笑得更加开怀,一双眼像狐狸一般。
这点跟祁钰很像。
「叶桑柠,我怕你赌得太大,不得好死啊。」
他轻轻地说,渐收起笑,左手有意无意地叩在左腿上。
那是上次坠马摔断的那条腿。
尽管他强忍痛苦努力走得跟寻常一样,但跛了就是跛了。
身有残缺的人,是配不上九五至尊、真龙天子的称呼的。
「不知道殿下听过一句话没有。」
我靠近他,与他只在咫尺间,用仅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缓声对他说:「所有的天命所归,都只是事在人为。这世上的赌徒都信命,而我,只信我自己。如果终究要死,我不在意到底如何死去,我只在意,活的过程。」
倘若不得好死是个诅咒——
我轻笑一声。
可惜上一个说我会不得好死的人先我一步死了,可见诅咒也并不能作真。
祁玦垂眸看着我,目光很平静。
平静到给人一种岁月安好的假象。
平静到我都恍然以为,我们是很亲近的人。
我退后一步,再度向他福身一礼,想要转身离开。
却听他再度张口,「叶桑柠,你总是这样,好像这个世上就没有能让你波动的事,你就好像一潭,永远不会掀起波浪的湖。」
他低眸,朝我更近一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抬眼,几乎要望进他心里去。
就听他一字一顿道:
「我很期待你假面破裂的样子。」
「也很期待,我们成为一家人。」
我心头一紧,猛地捕捉到什么,立刻看向大禹公主所在的位置。
「陛下会将她许给谁?」我问。
我陡然抬眼看向他,与他极具侵略性的眸子相对,觑起。
七皇子静静看我,眼中癫狂之色渐渐褪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用那等期待、嘲弄的目光注视我,最终勾起唇角,转身离开。
我只觉得心脏寸寸凉下去。
双手控制不住发抖。
仲秋时节,秋老虎还猛烈着,我却浑身发冷,额头都沁出一层冷汗。
纵然心中早有思量,此刻得到证实仍然忍不住心惊。
非是接受不了皇帝要将大禹公主许给太子,而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皇帝竟然已经这样忌惮太子。
忌惮到,要将他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