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出去一半,发现事情有点糟糕,我没有打车软件。出于一些复杂的原因,我没有下载国内的打车软件。我的驾照也还没换成国内的。也还没有买车。我已经出去好久了,现在回来就像借住一样。没有准备那么充分,我妈倒是有个代步的特斯拉,但是这个点她在睡觉啊。这女的发疯一样跑了,出现的问题就是没人给我打车了。凌晨5点,我该麻烦谁呢?这可真麻烦,全都是有身份的朋友,我不好麻烦人家。叫球场的人帮我弄辆车?我跑出来都一半了,难道要再跑回去吗?我是真没这劲儿了,现在是空无一人的山路,主要是我也担心这女的出什么幺蛾子。
“哎呀,误会就误会吧,大不了就牺牲色相了。”有一瞬间我竟然产生这样的想法。“总比她有个三长两短强,她还有三个孩子呢。”
走着走着我又在想:“为什么每次都要被女人的这些小伎俩给拿捏住?不就是闹嘛,白珍也闹,一会儿不想活了,一会儿搞消失,不就是博同情博关注吗?为什么我要被迫一起演戏?凭什么?”
我找了找身上的雪茄,只剩一根了。在这样的黎明,这样的纠结,这样的雾色,这样的清冷中,我点燃从英国带回来的最后一根雪茄,一辆黑车呼啸而过,它带走我今天的最后一点点精力,我真的累了。现在,我谁也不想管了,爱干嘛干嘛,随便,全世界没有任何事跟我有关系。
我想睡觉了,随便哪里都行。
走了几步以后,我终于找到路边的一处小树林。找了一块不怎么湿的平地,铺上一些碎叶子。盖上我的西装外套。完事了。再见吧,今天的世界。先睡一觉再说。
我做了很复杂的梦,超级复杂,一个我反反复复追寻的真相,一个我只能才能清醒思考所有真相的事件。我梦到了我最开始的家,一个男人在和我妈吵架,每天都吵,我妈把我关在小房间里不许我出来。我偷开了一个门缝观察。但是我不敢开太大。后来听见了我妈一声惨叫。我妈捂着头,那里渗出血。我妈又叫我回房间。他们走了。过了很久他们回家,我一夜没睡,是的,我从小时候开始,就知道有的时候不能睡。我妈只知道我精力旺盛,却不知道有的时候是我,根本就不敢睡。
后来那男的不见了。我问过我妈,她啥也没说,她只是留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说:“我要给你最好的生活,给我们最好的生活。你只要有妈妈就可以了。”
我在寻找我的父亲,但我只能在梦里寻找。
12岁以前,我总是听到我妈说:“你有妈妈就可以足够了。人要学会知足。”但我看到别人家的爸爸时,还是很好奇我的爸爸在哪里?
不过这一次我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觉得好像有人陪我一起去找。
就像我曾经最好的一个女性朋友,她陪我一起做了好多事,她是我转到新的住宿学校认识的第一个异性朋友,我把我的故事告诉她以后,她跟我一起去了以前的地方。问了很多人,有点像是现在的人类学田野调查。资料很久了,为了不让我妈知道,我特意电子化以后就把纸质的东西都烧了。以前的街坊说,不知道我的生父是谁,但总有好几个男人进进出出我家。这种事挺丢脸的,我就没有细问,而且他们的嘴脸挺讨厌。尤其是那些老头、老太太挤眉弄眼的时候,真恶心。
华芙还跟那些人吵了一架,后来我拉着她走了。是不是我的那些事影响了她,总之她有一次永远离开我,连告别都没有。
我在梦里也在找她,一条胡同一条胡同地找,最后不知道怎么到了学校里,在一个角落,我看到她和一个男的在亲嘴。心里非常震惊。说不上那是嫉妒还是恐惧,还是我预感到了什么。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有人在叫我。睁开眼,有点失望,不是华芙。
“你怎么睡这儿啊。”
“哦哦哦,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