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妈有意想找个徒弟，她在国内没什么朋友，其实在国外也没什么朋友。她的朋友都是阶段性的，她要是觉得谁不好，说绝交就绝交，招呼都不打的。我预感窦宓会有这一天，但是我已管不了那么多了，有时候我并不想掺合这么多事儿，但偏偏有人给我找事儿。本来学校就挺介意我的存在了，现在我还要掺合老师跟学生之间的事，那我就非走不可了。但这事我不能不管。老师跟学生之间是有严格的伦理界限的，都这么玩儿的话，学术的尊严往哪里放呢？我认识窦宓的时候，她不知道我是老师，我也不知道她是学生，也不算突破这种禁忌吧。

冲动之下，我在全校教职工通讯录里面找到船山直人的联系方式，我知道他一定会每天都看邮箱的。于是我假装有个日本古词不懂，给他去了一封信。果然，不超过一个小时就回复了。在收到他的信的当下，我再加一封信：学校要求外籍老师开会，有紧急事情宣布。果然，他不好意思假装没看见。还问有什么事，我直接说我也是外籍老师（用的日文），我也不知道。他说他在日本，一时无法回来。我又去信一封，说学校有一个关于外籍老师的重要纸质版文件，需要签字，让他给我个地址。其实学校也有他的备用地址，但我不太确定那个地址的真实性。

我自己的事还没理清楚呢，就那么上心别人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想跳出乱麻之外吧。

“他在日本，要去日本找他。”

“去日本，这么远啊？”

“不远啊，从BJ飞过去。”

“我没有护照。”

“那你赶紧办一个不就行了。”

“去日本不是要查有没有5万存款吗？”

“我怎么没听说过。5万你都没有吗？”

我只好给她打过去5万块，真是有点可怜，养三个儿子，会过得那么穷，连5万都没有。

“那小红呢？”

“也一起去啊。”

“她更没有5万了。”

怎么感觉她们真的都把我当大款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我查了一下这5万到底是什么东西，原来是签证的辅助材料，可有可无。哎，好人做到底吧，就当他们的旅行经费吧。

但我知道日本人肯定会被这阵仗吓死的。而且我们仨一起威胁意味太浓了。钱打完之后，我才开始犹豫。就像我把钱给完这些骗子，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在这方面我确实是有点糊涂。而且窦宓说那个女孩儿怀孕了，万一飞机上有啥问题我可承担不起。

不管了，先看会儿书吧，看完书就有灵感了。说是看书，其实是上网，我又把所有关于我的信息浏览了一遍。找到了一点灵感。我现在需要捋一遍，钱是没办法追回了。现在我需要想好自己要的是什么。我只想要个真相，其他什么都不想要。我想一个人待着，谁也别来烦我就好。

偏偏这个时候白珍来电话，她是一个不接就会打到你接为止的那种人，刚开始她很有边界感，窦宓也是这样的，可是女人都会在跟你熟了之后，就把你认为是她的东西，特别不把男的当回事。我刚一接起来，她就排山倒海地向我倾倒她的情绪：“你的心是真被狐狸精抢走了是吧。”

“没有。”看来她文学水平也不咋地，现在还用这么古老的词，狐狸精？

“又敷衍我是吧？我回BJ好几天了，你怎么爱答不理的？上次你抛弃我的事怎么算？”

“什么怎么算？离婚的时候我也算净身出户了吧。”

“好，几十年的感情说没了就没了是吧。”

“不是，姑奶奶，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