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喟然叹服:
“贤侄乃人中龙凤,思虑缜密、滴水不漏,俨然数十年老油子是也。老夫虽久居朝堂十几载,阅历不少,但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啊!”
“难得伯父夸奖,承让了!”
派去之人果然说动马、梅二人,各自上了一道奏折。恳请皇帝于大乱初定之时顾及民本,以皇帝之贤明、以人心之思定、乱世之思治,当愤发有为、富国强兵,切不可杀戮太过殃及无辜,方是大梁之幸、百姓之幸,云云。
皇帝看过之后,想了又想,方才朱批斩决骨干若干,其余胁从及无辜人等俱发回原籍,严加看管,既往不究。
皇帝与传世闲聊间,道:
“那日祭天,朕找了一个替身代朕去的。逆贼发难时,朕与一帮贴身侍卫已然返回御花园精舍,故而无事!”
想起怪模怪样的小蛇,皇帝很不舒服:
“如今已是太平无事,朕一见那蛇,不觉头皮发麻,爱卿还是将它带走吧!”
传世听了,不多言语,将三灵唤出带回府中,与大灵、二灵团聚。三兄弟一见之下颇为高兴,伸着个三角小头交颈厮磨,如亲人久别重逢一般,很是亲热。
在国公府中,传世无事,看书炼药,不与任何人来往,以示无党。这一日正在埋头读书,一个俊俏公子推门笑入,捏鼻子道:
“国公爷学富五车,尚且刻苦不歇,真是难得呀!”
传世乍一见这折扇掩面的书生,忙起身施礼:
“这位年兄过奖了,老传哪敢自称学富五车,一车还勉强!京城之大,这位年兄好像未曾相识,敢问年兄高姓大名?”
那“年兄”收扇大笑:
“哈哈哈哈!”
传世这才反应过来:
“依依,搞的什么鬼,这副打扮?”
柳依依正色道:
“公子这官做得是越来越大了,反而像小媳妇一样躲在府里不敢出来见人,岂不知外面到处在传唱你的《稼穑曲》!”
传世半信半疑:
“依依,莫要寻老传开心!那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之作而已,哪有你说的那般夸张?”
柳依依道:
“说说那日在庆功宴上的经过吧!据说还有不少人都附作了呢。”
“这有什么好说的!”
“必须要说!”柳依依执拗道。
传世无奈:
“那日庆功宴上群臣作贺,史官提议以诗词上贺。状元先题道:‘吾皇英武,雄霸天下。谁与争锋?永世其昌!’榜眼又题道:‘逐鹿天下,舍我其谁?当今英才,大梁国主!’老传不能得免,于是有感而发,题《稼穑曲》!”
于是朗声吟道:
“大梁之国,泱泱我族;鱼米水乡,桑田稼穑;物阜民丰,欣欣向荣;河水清漪,濯我衣冠;男耕女织,乐而忘忧!”
柳依依眼中出彩,大加赞赏:
“状元及榜眼无非是些拍马之词,空洞老套,毫无新意。倒是公子的曲,清新淡雅,别出心裁却又朗朗上口,无怪乎街头巷尾但有人处都在传唱!小女子佩服!”
又提议道:
“小女子听说东柳桥下有个李记著书馆,正在为公子著书立传呢!何不去观瞻一番,也好亲临指导二三?”
传世道:
“原也听说过那著书馆老板姓李名梦行,似乎有些名气,去看看也好!”
便带上同样是女扮男装的彩环,以及小怪,一行四人向东柳桥而去。言语之间便到了著书馆,迎面一匾题曰:李记著书馆。
里面很是热闹,似是在说书!只见台上一个五旬老先生,着青白衣巾,中等身材,五绺须配以红鼻子,讲得正起劲。四人不动声色,于人群中寻个空位坐下来听:
“想我大梁连遭国难,万分惊险!四年前,得马、梅二位老大人运筹帷幄,救黎民于水火,扶社稷之将倾。后又有一人横空出现,风流一品,冠绝古今,独步天下,以一身之绝学以及文韬武略,为我大梁皇帝分忧解难,更兼诗词歌赋无人能及,以一区区七品县令之职而定燕邦。
后又以巡游御史之身份阅历四方,破鬼咒、杀黑蛟、除秀才、灭恶贼、收巨蟒、铲恶少、抚那牙、清艳坛、查赋银、收白虎,以至于最近灭逆贼,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令人侧目而高山仰止!”
底下一人开口问道:
“学究所言莫非就是当今状元之才、探花传世,如今的镇国公乎?”
“然也!”老学究道:“此公之风流无双,妇孺皆知,乃旷世之奇才也!”
又有一书生道:
“学究所说之‘风流’二字作何解释,还望细细道来!”
老学究道:
“世人所谓‘风流’,乃以为烟花柳巷、胭脂水粉、轻歌曼舞、打情骂俏者为风流!岂不知,此等风流乃是纨绔子弟所为,男子汉大丈夫所不齿,乃小风流也!
而真正大风流者,当以一身之浩然正气,特立独行、挥斥方遒,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斩奸除恶于谈笑间,纵横天下、匡扶社稷,虽千万人,吾往矣!观斯世也,能配得大风流者,真风流者,非国公爷传世莫属!”
众人都附和道:
“学究所言极是!大风流者真风流者,非国公爷传世莫属!”
柳依依上前对老学究附耳几句,老学究大惊,忙遣散众人道:
“今日就论到这里,诸位都散了吧!”
忙将传世迎入后堂,施礼让座看茶,一系列动作之后,老学究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攀谈道:
“国公爷大驾光临敝馆,敝馆顿时蓬壁生辉!老朽正巧写《风流御史》哩,大处已然完稿,只是有几处未曾勘实。本想脱稿之日前往国公府拜会请教,不想今日却得国公爷亲自到来,也是无限之喜呀!”
“难得老先生用心,为老传著书!实在是感激,只是区区不名之辈,所作所为皆是职责所在,些须小事不值一提,敢劳大笔?确实是过意不去,退一步讲,老传不想扬名立万、沽名钓誉,只想淡泊立身、洒然江湖而已!”
“国公之言太过谦逊,如此不世大功,试问世间何人能及?正所谓‘死人树碑、活人立传’,乃我辈之职分也!能为国公爷立传也是老朽有生之年的幸事呀!将国公爷之丰功伟绩著录成书,传扬天下,竖使国人志士、寒门子弟以此为楷模,与人为善、愤发图强,则是功莫大焉!”
传世见拗不过老学究,只得道:
“请教之说不敢当,如有需要但讲无妨!”
“著书之费,敝馆还有,不需国公爷来出!”
“如此让老传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