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暮如归直视着她。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她的模样,面前一身繁复的宫装女子,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脸上的神情便似佛寺里所塑的菩萨似的,美则美矣,却无不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一如昔日,她在王府未曾与他虚与委蛇时那般。
一想到这些,他胸中难免被勾起诸多思绪,却又在下一秒被他强行压下。
彼此相对无言,他沉寂了片刻,目光落在她面上,冰冷的黄金面具遮住了他大半面容,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沈念方才听见他开口。
男人嗓音夹杂着遏抑,“为何不肯答应?”
不需要过多解释,却彼此都知道他是在指什么。
他始终都想不明白,她为何无论如何都不肯嫁与他。
皇室失权,帝王无嗣,作为长公主的她,如今也无法生育。
皇室没落已成必然。
在他看来,自己这厢还愿意不计前嫌上门求娶,皇室若当真聪明一些,便该顺坡下驴。
毕竟,若她愿嫁与他,即便抛开私心不谈,便是冲着天下舆论而去,他也不至于薄待了她,让她好歹还能得个善终。
可若是她嫁给其他人……
先不说暮家屯兵数万,手握兵权,陆相把持朝堂,身后也有宁王旧部作为后盾。
她作为皇室公主,皇帝一倒,孤苦无依,单靠她所嫁的那个夫君又值当得了什么?恐怕还不等皇帝尸凉,其他人便能生撕了她去!
他知晓她是聪明人。
这其中的利弊得失,向来聪慧的她不可能联想不到,所以他才更难理解和接受,她为何一定要放着好好的坦途不走,非得去自寻死路。
“暮世子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
未曾料到面前这人找她竟是因为这件事,沈念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她抬眼看他,“一个女人,不喜欢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强迫过囚禁过她的人,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她语气带着讥嘲,“难不成,你觉得本宫犯贱,非得去喜欢一个强奸犯?”
“沈念!”
这句话明显是直接戳到了男人的肺管子,暮如归脸色铁青,猛的伸手握住她略显瘦弱的肩膀,语气咬牙切齿,“你非要将我们的关系说的如此不堪?”
“你我是夫妻!”他忍不住开口强调,“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要嫁给我,我们甚至连婚书都写好了……”
“婚书?”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瞬间呼吸交缠,闻言,沈念抬眸冷冷一笑,“事到如今,暮世子还在自欺欺人什么?”
“不过是我骗来对付你的东西,怎么,莫不是暮世子扮演深情扮习惯了,连自己都给骗进去了?”
女人的一字一句犹如钢刀,清晰入耳,终于彻底击碎了他一直极力想要维护的假象。
亭中安静了片刻,黑暗中似乎只剩下他那遏抑又粗重的喘息声。
男人的目光反复在她眉眼间流连,从她疏冷的凤眸,挺翘小巧的鼻尖,再到那张明明娇嫩柔软,却又偏偏总是能不断吐出诛心之言的唇。
二人四目相对,他听见自己胸腔内的鼓噪慢慢停息下来,终于略带嘲意的勾了唇。
“你非要如此?”
他看着她,目光隐含强势逼迫,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隐藏在那冷怒表相下的迫切,“即便是死!即便是我承诺你!昔日你对我所做的事情我一概既往不咎,一笔勾销,从今以后待你一如往常,你也不愿……”
“我不愿。”未等他把话说完,沈念便斩钉截铁的打断道。
先不说二人有着那样的开始,以她的性格,她不可能接受嫁给一个强迫过自己的男人。
便是她想做的事情,也绝不是一个龟缩在男子后宅的女人能够做到的。
从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伊始,她的目标便从未像此刻这般明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