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特殊安全局各地方分局一年处理的特殊安全事件,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件,且多为一些小妖小鬼的简单事件。”
“十年前,特殊安全局全年处理的特殊安全事件加起来已然超过百件,各地的部门专员开始出现死伤。”
“五年前,特殊安全局成为全华夏最炙手可热的部门,全国各地妖魔频出,恶鬼伏行。”
“三年前,我刚当上局长的时候。特殊安全吸纳了道协与佛协的特殊人士,其权力已经连军队都可以随意调动了。各地妖乱频发,恶鬼流野,只有那些大城市才勉强算是暂时安宁。”
“可自从去年开始....”
宫云文言语间尽是沉重,看向七瓷的目光中也多出几丝悲哀之意。
“七瓷先生,您知道吗?特殊安全局的部门专员变成了超高危职业,几乎每三次妖灵事件就会折损一个调查员。”
“政府正逐渐强行要求民众迁徙进入大城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他们的安全,越来越多的人亲眼见证灵异事件,所以网络上舆论也快要压不住了....”
宫云文作为特殊安全局局长,这些年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一说起这些事情,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七瓷先生,最最让我绝望的是,东北和西南地区,竟然出现了一些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大妖的踪迹,那再以后会怎么样?难道连妖仙都要出世吗?”
七瓷沉默的听着宫云文的诉苦,拿着茶针在盖碗中轻轻搅动着茶叶,没有打断他的话。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橘对这些话同样不予置评,静静的双手捧着盖碗,似乎在专心致志的看着杯底的印花。
“先生,不瞒您说,历代的官府悬镜司、观天司、辑妖司等等特殊部门的所保存的资料,一般都会被新一朝掌权者所继承,所以都算是完整。”
“可我翻阅了近千年来所有的神话资料,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出现过如今的局面。
先生,我真的不明白,真的真的不明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悲戚之色爬满了宫云文的眼眸,宫云文起身,对着七瓷长揖一礼
“不知,能否请先生解惑?”
七瓷从杯中抽出茶针,在杯沿敲了几下沥干茶水
“呼~~~”
吹去杯口洋溢的热气后,七瓷沉思片刻,而后缓缓开口:
“不瞒你说,宫局长,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起码几千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我只能告诉你,自有宋以来,天道压制之下,天地之灵逐渐凋敝,天庭与世间的联系断绝,世间再无人得以新晋天仙,所有在世的天仙困顿于尘世之中,不得飞升冲举。”
“此后,便是百年前了...”
七瓷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叹息
“百年之前,昆仑龙脉断绝,华夏境内灵炁彻底消弭,道消德长,圣人不出,使得凡人的造化之力煊赫世间...”
“而后就是你说的十年之间的变化了。”
“这些变化...我也不好说。”
七瓷避世百年,再加上其本身,便已然登临世间绝顶,别说那些妖魔鬼怪只是在缓缓复苏,就算在他们过去最巅峰的时期,在七瓷眼中,也不过尔尔。
所以,七瓷对宫云文所言之事的感触,并不算深刻。
但斟酌良久,七瓷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非要我说一个结论的话,我只能说,
道祖有言: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千年以来,天地之中的仙魔们,被天道压制的太过严苛,再加上七瓷曾经的推波助澜之举,怕是要彻底改变一次了。
“这世间的灵炁凋敝到极致,怕不是天道之下的月满则亏、否极泰来啊。”
“否...否极泰来吗...”
宫云文默默思量着这尊天地间最古老大神之所言,脸上的神色中逐渐露出几分苦涩之意。
“天地之否虽泰,只是,只是要苦了这些凡人们了....”
“唉~~~”
宫云文长叹一口气后,收起思绪,从困顿之中逐渐走了出来。
“无论如何,无论前路多磨艰辛,无论有多少妖灵复苏,无论有多少妖仙出世,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我就永远都不会退缩。
纵使万劫不复,哪怕烈火加身,我等依旧蹈死不顾,死不旋踵。。”
七瓷静静的看着宫云文坚定的神情,突然想起自己在这千百年间,见过的那些惊艳了一个时代的人杰们,嘴角不免弯起一抹明显的笑意,出言赞许道:
“我相信宫局长做的到。”
秦橘也笑了一下,对着宫云文点了点头
“我也很赞同我家掌柜的话。”
宫云文闻言,起身对着二人,抱拳鞠礼以示敬意。
一礼拜罢,宫云文退后两步。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承蒙七瓷先生与秦大奶奶抬爱,晚辈必不负所望。
今日已然足够叨扰,晚辈素知七瓷先生不喜外人打扰,那晚辈先行告退。”
七瓷点了点,拍了拍小狐狸的尾巴
“小狐狸,送客了。”
“嗷嗷,好的好的。”
小狐狸跳下七瓷的肩头,乖乖的跟在宫云文身后,送他出了瓷心轩。
在跨出门前,宫云文又是一次转身,对着七瓷再行一礼,朗声道
“先生,逢此乱世,纵使先生非我人族,但晚辈仍预感到,定有一日,吾辈能与先生并肩作战。”
七瓷提起紫砂泥茶壶,向盖碗旁的天绿彩菊团花牡丹粉盏公道杯中倒了一杯茶,对宫云文的话不置可否
宫云文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恭恭敬敬的转身离开。
待宫云文走后不就,秦橘放下杯子,同样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望着宫云文远去的身影,秦橘平静的说道
“他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
七瓷把怀里的小狐狸放在柜台上,走到了秦橘的身边,七瓷温和的声音从她耳畔响起。
“但他是个不错的实干家,这个时代还挺需要这样的人,不是吗?”
秦橘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睿智的笑容。
“那三家虽然相互掣肘,斗来斗去,但总归没有把正事耽搁了。”
“说起来,这孩子的父亲,和您还有过一面之缘呢。”
“哦?”
“六十年前,您在苏杭准备烧制天窑时,他父亲奉命接待过您一段时间。”
七瓷歪了歪头,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
“哦,想起来了,好像叫宫海运是吧,挺伶俐的小伙子。这么说,他是李家的人?”
秦橘摇了摇头。
宫云文虽然身居要位,但绝对中立,不参与任何政治斗争。
特殊安全局的权限太高了,掌控政权的三大家族几乎将半数资源都倾斜了进去,所以其领导者必须保持中立,不能倾向任何一家。
“曾经是,但既然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他就不能是任何一家的人了。”
“也对,世道要乱了,他这个位置太重要了。”
七瓷微微颔首,这个世道,确实要不太平了。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宫云文离别时说的那番话。
“并肩作战吗...”
七瓷轻轻呢喃着,脑海中蓦然闪过自己过去所经历过数千年的岁月沧桑。
心里微微摇了摇头后,七瓷轻声感叹道:
“罢了,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宿命,让他们自己去做吧,我帮不了他们,只能说也不会难为他们。”
说罢,七瓷不再在这个方面纠结,而是说起了昨晚的事情。
“橘子,你家那个孩子确实是无心的,这不怪他,还是别罚的别太重了。”
秦橘把头扭了回来,微微仰头看向了七瓷的双眸。
那双眼眸虽然苍老,但是却异常干净,见不到一丝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