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敏道:“如此,还望世叔母容我一道走一趟。一来以我身份,在西北关隘不会遇到阻拦,驿站也自会接应,二来和议事关重大,虽董世伯在协理和议之事,但即便到了都护府,您要见他、见三殿下也是不易。今早我已让小厮乔装快马到杭州禀告家父,三日之内信必送达。”
二太太即便笑道:“好,自古英雄出少年,既如此咱们便一起走一趟西域。”又唤了管家程奇来,计议出门各事,定在次日卯时便出城上快船取道长江。
三人话未说完,厅前传来一阵叮咚之声,霍敏错眼望去,只见是个小童子,未及留意。却听二太太开口道:“佩哥儿不要跑到这里来顽皮,家里有客人呢。”那小童子并不答话,小跑着扎进二太太怀里,又翻身打量霍敏,讶然道:“哎呀,这不是昨天那个人么?”
霍敏只觉眼前一亮,说话的孩子着一身月白的小褂,生着一张极秀美的鹅蛋脸,雪白柔嫩的肌肤上,一对柳叶长眉下,生出两只点漆般明亮的大眼,圆圆的眼形偏在眼尾处轻轻上挑,显出乳猫一般懵懂狡黠兼具的情态,底下尚显幼态的鼻头微微翘起,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张脸莹然生光,煞是可爱。
二太太搂住那孩子,道:“霍公子见笑了。这是犬子平佩,因他跟着我学些医术,昨日在至善堂见过你。”
霍敏笑道:“董家至善堂医术精湛,在江浙一带早已传为美谈,都说家学渊源,果然不错的。”又道,“平佩兄弟真是年轻有为。”
二太太便又令平佩正经拜见霍敏,二人按齿续叙礼不提。一时霍敏辞去,二太太令程奇自去安排出门各事,再谴海蓝到至善堂与佟二商量着备些药材,又交代大丫鬟鹦哥、喜鹊到各处接了孩子们来霁月堂。打先来的是住在东侧耳房的三娘子熙覃,进来便撒开养娘的手,一骨碌扑进二太太怀里,熙覃身量尚小,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与二太太有七分相像,只是生着一张圆脸,眉目也更淡些,十分温柔可亲。又过了一会,一个十一二岁小公子匆匆忙忙闯了进来,一头撞在打帘子的喜鹊身上,一屋子人哄笑起来。二太太笑道:“佩哥儿仔细些,这是有个由头脱了先生的管,就雀跃起来了不成?”平佩挠挠头,道:“娘,您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想您了么?”转头又看到站在二太太身边跟自己一般打扮的“佩哥儿”,低声道:“和儿怎么又扮成我的模样?你这般爱扮作我,人家以为我生得这么好呢。”
原来,这扮作男妆的女孩子是董家两房里排行第二的女儿熙和,七年前她爹董大爷到京城入部,便一直养在二爷家。姑娘出身高贵,不但去岁生父在礼部升任了侍郎,外祖简老太爷更是门生故吏遍天下的翰林院大学士,姨父舒大人官至甘肃巡抚,几家互为依托,在朝堂颇有声气。
众人均被平佩这话逗得大笑起来,熙覃拍着手笑道:“你俩可不是像得很么?姐姐生得好,哥哥也生得好呢!”熙和也道:“得幸我和佩哥像得很,都是托了你的福,我才能出门玩呢。”姊妹们又笑过一回。
二太太做个手势,正色道:“把你们叫了来,是正经有件事要交代。你们爹二月到东北办药,算日子也不过这几日便可到家。娘如今有件急事,不得不也出趟远门,想来即便快,也要三四个月的功夫。佩哥儿,你是家里的大哥,你爹到家前的这些日子,便要由你管家,娘平日里教你的,可都记住了?”
平佩眼见着面色有些着慌,却也很快沉着下来道:“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管家,照看好妹妹。”
二太太点点头,又拉过熙覃轻声安抚了几句,道:“好了,娘还有不少事体需要准备,你们就都回去罢。和儿留下。”
孩子们各自散去,二太太拉住熙和的手,道:“和儿,今日我与霍公子的话,你听去多少?”
熙和眨眨眼,道:“没多少,就听到你们商量着要去西域呢。婶婶,是为什么这样急着要往西域去?”
二太太道:“你爹这时候也正往西域去,我不妨跟你直说了,免得你挂心。”便将前因拣些大略说了,又道,“我们这趟过去,是防着西域人要对主持和议的三皇子用毒,你爹如今官位虽高,但他却也不可能是西域人要对付的那一个,我们不用担心。你只跟着哥哥姐姐安心在家等着你叔叔便是,待你叔叔到家了,你把事情再跟他说了便是,这些话莫要再说给别的人了。还有,这趟我带着海蓝去,只是你就不好随意出门了,要闷上几天呢。”
熙和一一点头答应,默默往自己住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