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双手捧着沉甸甸的西瓜，一时竟不知从何下嘴，这大概是平日矜持惯了的缘故。

正犹豫着，诗语递给她一把调羹，“我平时就是这样掰着吃的，这样吃才够味。不过你可能不太习惯，用调羹挖着吃吧。我在这里散漫惯了，没有人束缚着，性子就野了起来。”

“我大概天性就不是个大方得体的人，脱离了那样的环境就暴露本性了。”说着，诗语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大概是被诗语的天真烂漫所感染，柳絮也学着诗语掰西瓜吃，“你说得没错，这样吃确实更好吃。”

“对，我还喜欢用西瓜皮洗脸，很凉快，很解暑。”诗语激动地分享着，全然忘了婆婆交代她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诗语才恍然想起婆婆的话来，“对了，你是来找竹生师兄的吧，婆婆有交代过的，我这就带你去。”

“竹生师兄这些天一直都在闭关，还不知道你会来，我直接带你去吧。”

柳絮跟着诗语的步伐来到后院，穿过灌木丛，又走过蜿蜒而上的回廊，终于来到一片空旷的平地，上有一间低调而又质朴的小木屋，门前一棵古树，树下一方石桌，桌上的棋盘格纹错落着黑白棋子。

“竹生师兄，柳絮姐来了，您方便见她吗？”诗语轻敲着门，姿态谦卑，不敢有一点冒犯。

诗语的问话并没等来竹生的回答，片刻寂静后，她们等来了“吱呀”声，是竹生打开了门。

诗语很识趣地消失，留两人在原地平静对视着。

“要进来坐坐吗？”还是竹生打破这沉默。

柳絮点点头，跟着竹生进了屋。入目便是一张红木方桌和太师椅，桌子上摆放着茶具和香炉，茶香清幽，檀香浓烈，这其实是很矛盾的，但又和谐共存着。

书架上堆放着几幅名人字画和古董瓷器，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角落里摆着一张古琴，窗边放着一张美人靠，上面是一方小茶几，花瓶里插了一株花，尽管热烈，却始终看着有些孤单。

再往里，是竹生下榻的地方，那是用青绿的竹子制成的，看着很是舒爽。枕套是柳絮送他的第一份礼物，是柳絮亲手织的，已经有些旧了。论手艺，这其实根本比不上他之前用的，但重在心意，他也就收下了。枕芯大概还是某种药材，这是竹生的习惯，柳絮很熟悉。

两人沉默着面对面坐下，竹生泡了壶新茶，余光瞥见柳絮正侧脸望着窗外发呆，“竹生，你有这么神仙的住处和环境，为什么却不常回来？”

“以前只是听你提过，现在亲自来一趟，才真正感觉到其中的奥秘。”柳絮撑着脸，语气里全是感叹。

以前听竹生说时，她并不觉得向往，再加上观音山地势险峻，她轻易不敢尝试，因而也就没有这个机会。现在阴差阳错来了一趟，反而有了不同的感受，而那些路途的艰辛也就不算什么了。

“天上再好，我也不过是个凡胎肉体，总有要下凡的一天。人不可能一辈子避世，该面对的终有一天要面对。”竹生这话看起来像是在回答柳絮，可其实更像在回答自己。

那些他一直刻意逃避忽略的人和事，终究还是自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