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熟悉的声音,令江辰忍不住探头看去。
只见门外街上,一群人正牵着牛车,拖着行李,从那里路过。
可不正是当初的戏班?
他们虽然走大路,但人多东西多,反而是比江辰等人,晚了几天才到江川县,此时方才入城。
一路餐风露宿,戏班众人,早就累得不行。
此时,戏班里的“青衣”,正缠着班主,让他买碗豆腐脑给自己吃呢。
江辰三人,早已重新乔装过,现在的春兰母女,再也不是当初春兰母女的样子。
所以春兰母女虽然在豆腐摊忙碌,但戏班的人,并未认出来。
经不得青衣纠缠,班主只能掏钱,买了碗豆腐脑给她吃。
青衣接过豆腐脑,用袖子将嘴一遮,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只馋得其他人狂咽口水。
一旁的花旦,则低声唾了一口,暗骂:“啊呸,贱蹄子!”
倒不是说豆腐脑有多香,而是青衣吃豆腐脑的样子,遮遮掩掩的,另有一股子独特的美。
青衣,乃是“生旦净末丑”里的“正旦”。
生旦净末丑,“旦”是女子,有青衣、花旦、武旦、老旦、彩旦、刀马旦之说。
单论颜值,花旦最高。
可论唱腔,论戏艺,则是青衣最强。
所以班主即便是把戏班里所有能入眼的女子,都霍霍了一通,连花旦都没逃过,他却始终不敢去惹青衣。
毕竟,青衣就是他的财神爷。
而且还有一点:这个青衣卸妆之后,脸上有一块青色的肉瘤,在她肌肤下,隐隐浮起,犹如一个婴儿的人面,覆盖了大半张脸。
正常人,甚至和她对视都不敢。
这是一种病,被称之为“鬼面瘤”。
据说是一胎双胞,但是其中一個死了,便将灵魂寄存到同胞的身上,靠着蚕食同胞的精血而活着。
天长日久,若是那鬼面瘤,遮蔽整张脸的时候,便是这青衣的丧命之时。
在戏班的时候,青衣虽然唱腔最佳,但沉默寡言,江辰和春兰母女,和她并无太多接触。
……
说来也怪,这青衣几日里,跟变了个人一样,举手投足,娇柔造作,举止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范儿。
就跟忽然开窍了一般,人还是那个人,但却忽然学会了“说话”,学会了“走路”,学会了“穿衣”。
明明容貌并不美丽,甚至可以说骇人,但她只要以袖遮面,便能让人心生悸动,不能自已。
甚至风头压过了戏班里的花旦。
花旦虽有几分颜值,但毕竟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虽学了戏里的礼仪,却终归是:画龙画虎难画骨。
而这几日里,青衣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挑眉,便能让戏班里的武旦、武生之流,鞍前马后,跑个不停。
即便是对青衣嫌弃得不行的班主,都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分明连手都没碰一下,却能让他心甘情愿,把她当心肝小宝贝一般的呵护。
有时候,精神层面的爱,可能比肉体层面的爱,更为让人沉迷。
别说戏班了。
就青衣嘬豆腐脑的举止,就连几个路过的大哥老弟,都忍不住侧目。
雅,属实是雅。
吃完豆腐脑,青衣笑盈盈的过去,将手中的碗,轻轻放下。
然后目光流转,落到春兰脸上,微微一笑,说:“姐姐做的豆腐脑,真好吃。”
顿了顿,她声音低了几许:“当然,姐姐的脸,更好看。”
春兰听到她的话,心中一惊:自己的本来面目,被她识破了?
她心中警觉。
已然做出撕破脸的准备。
然而,青衣并未揭穿她,而是目光绕过她,落到后方的椅子上。
那里,坐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男子,正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