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渠捂着受伤的右臂一步步后退。
“多谢不杀之恩。”
“承让。”
方才斗到第五十七招时,糜渠变化用尽,故技重施,被左蝉衣以翔天剑突然截住虚招,而后沉渊、折柳、落魂迭出,一举奠定胜局。在最后关头,终式落魂右移五寸,只切入糜渠右臂一指、不伤筋骨,算是手下留情。
“踏入此间,生死在天。”陈玉卿晃了晃大红灯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钟老!”
“小心!”
那盘龙棍当着左蝉衣的面将糜渠头顶砸得凹陷,石靖安也救之不及。
软软倒下的糜渠面对着左蝉衣,脸上茫然之色至死未散。
“不用总帅提醒,规矩我还是懂的。”钟伯光根本不在乎身后石靖安目眦欲裂的可怖表情,“狗儿、犬女,你们一起上。”
“是,师父。”
钟伯光的一对徒弟各持一根扁头齐眉棍,直冲真气告罄的左蝉衣而去。
“你……你怎么可以……”石玥看着钟伯光盘龙棍上的血迹浑身都在抖。
“嗯?我就是可以啊。”钟伯光怪笑两声,“你爹打不过黄天鹤,所以你师兄该死,我打不过顾寻花、也躲不过他们,所以我徒儿该死。你以为我想浪费力气抡这一棍子啊?”
“他们三个本就是死人,只有杀了左蝉衣才能多活几天。”
“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石玥根本没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她只知道师兄被这个怪老头杀了,父亲却无动于衷。
“爹!为什么……”
“不要打扰我!”石靖安不敢回头看女儿的眼睛,一双赤目死死盯着夏悲秋与戚决明的决斗,“我得确保败下阵来的黄总旗不会死,还得保证夏总旗能赢。”
“不。”钟伯光拍了拍石靖安的肩膀,“咱们只需要保证夏总旗别死了就行,还不明白吗?”
石靖安用眼角余光撇了专心看左蝉衣受苦的陈玉卿一眼,轻轻点头。
这是一场酷刑。被两根齐眉棍不断绊倒,抽得满地打滚的左蝉衣忍不住这么想。
他以建木相回转的每一分真气都会被那双棍子上奇特的劲力打散,鬼杖老人,这鬼杖之名想来便是得自于此。
这根本不是长于战斗的棍法,这是施刑的棍法。
怪不得从未听说过此人名号。
不管左蝉衣修炼的万象真气如何坚韧,在这诡异的棍子面前都毫无作用,只能放弃聚气的想法。
于是他全身心投入仅仅依靠肉体力量的战斗技巧中。
首先是,倒地起身。
两杆齐眉棍一左一右,每当左蝉衣想要爬起,都会被毫不留情抽倒。
没有真气辅助的肉体,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或者反应都大幅下降,要赶在被抽倒前爬起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能让对方抽不倒。
左蝉衣蜷起身体,棍棒如雨点般落在他的头、腰、肋部,打得他眼冒金星。
然后他试图依靠麻木的肩肘将身体摆正,却被无情戳倒。
根本做不到!
绝望涌上左蝉衣的心头,难道自己要被活生生打成肉泥?
他低吼一声,以左掌包住右手,将身下满是污泥的天池水斜插入地面。
两根有棱有角的棍子立刻砸在他张开的脆弱左掌上。
“啊啊啊啊!”
左蝉衣凭借这一点支撑,翻身跪卧,又迅速向前扑出。
两根棍子砸在他的膝窝上,几乎将他没有真气保护的关节打碎。
但是他坐起来了。
忍耐着巨大的痛苦,左蝉衣不断膝行转圈躲避戳来的两根齐眉棍,可失去真气支持的他最多也只能躲过其中一根,另一根结结实实刺在他的胸口、肩膀、脐下。
他一次又一次向后倒去,却怎么也不肯再躺下。
苦苦支撑七八个呼吸后,机会终于降临:一杆齐眉棍戳在了他胯前半寸的地面上。
满面青肿、几乎睁不开眼的左蝉衣毫不犹豫,以双腿夹住那根齐眉棍,天池水斜御另一根抽来的棍子,而后滚身而上。
一时失手、武器被压在左蝉衣身下的犬女慌了神,用力抬棍想将左蝉衣甩下,却无论如何办不到。
“师兄!”她惊惶开口求助,声音嘶哑难听,甚至让人分辨不出男女。
“给我下去!”狗儿真气汹涌,一棍全力而为,誓要将左蝉衣再抽倒在地。
左蝉衣左掌已经扭曲变形,根本使不上劲,单凭右手挥舞天池水一定拦不下这一抽。
拦不下?那就不拦!
左蝉衣抛下天池水,在棍上弹身扑向犬女。
虎掌功!
他结实的右手五指仿佛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稳稳扣在犬女的咽喉上,脖子被指甲刺破,鲜血立刻顺着她白嫩的纤颈流下。
左蝉衣压在犬女的身上喘着粗气,狗儿的齐眉棍停在他脑后一寸,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