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左蝉衣两世加起来可是三十多岁了,早就不再在乎这些青春期的小心思,“我承认自己对李姑娘也有些意思……”
“她叫肖岚璇!”叶南星更加急了,“你怎么总是用这个假名称呼她!好像这是只属于……你的名字……”
听着叶南星的声音越来越小,左蝉衣有些好笑,又有些感伤。
“对我来说,她就是莫女派李依依,是那个带我走入江湖,带我任性妄为的李姑娘。我自愿退出,保留一些美好的回忆也不行么?”
叶南星颓然坐下。
“岚璇有她自己的心思,不是你退出我就能成功的。”
左蝉衣拍了拍他的肩膀:
“立志战胜慕行觞的叶少侠这个时候怎么失去信心了?你不需要因为我的离开特别做什么,只要坚持你自己,李姑娘总有一天会被你打动的。我相信,她的心中绝不只有剑。”
“敢去追自己喜欢的人,你已经胜过了我。”
左蝉衣忍着额角的剧痛,将干瘪的行囊仔细卷好,背在身后。
“我不敢和真拙与李姑娘道别,怕他们一开口挽留,我就再拿不定决心。”
“你就不怕我挽留么?”叶南星苦笑。
“你不会。”左蝉衣弓着腰走到船的另一头,“你是叶少侠,相信山水有相逢。”
叶南星叹了口气,在船舱中挺直腰杆抱拳:
“望君多珍重!”
左蝉衣头疼欲裂,在甲板上几乎站立不稳,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江风,大喊道:
“后会有期!”
肖岚璇猛地起身,江风吹起她的轻纱面巾,露出红润的双唇。
那个背影却已经施展轻功飞向岸边。
“左蝉衣!”
她不是蠢人,如何不明白左蝉衣的意思,可一切挽留的话都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她将手中之物以左蝉衣教她的暗器手法向那少年丢去。
听见风声的左蝉衣微微偏头,伸手接住。
那是一折还未撑开的纸船。
肖岚璇与左蝉衣隔着小舟对视,他的侧脸微微抽搐,最终变成一个相似又陌生的青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江畔。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戚决明才从上游的村庄回来,布包的长棍挑着补给。
“左蝉衣呢?我已经打听到我们所处何处了,这儿是广南西路、宜州南边,再往下行舟六七百里便是梧州,两天后咱们就可从梧州上岸转陆路前往华山了。”
“他另有要事,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叶南星招呼戚决明上船,“咱们也出发吧。”
金纹玄铁棍轻轻垂在地上,四五个呼吸后,又挑起那些物资,飞也似的上船。
“走就走……”
……
六月初三,额角淌血,浑身是汗,一身轻松。
“单刀赴会?”食指转着茶碗的客人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我欠你一条命,与他们何干?”左蝉衣大步流星地走入道旁茶肆,毫不客气地坐在那已经喝了半天茶的客人对面,翻开一只茶碗,给自己倒上。
“哼。”那客人嗤笑一声,等左蝉衣喝下一碗粗茶后再开口,“好不容易彻底甩脱不死谷眼线,不怕又被盯上?”
“是你在渔村码头留下木桩邀我来的。”左蝉衣提醒道,“顾前辈。”
那血红的食指一下将茶碗戳成断面光滑的两半,在油光暗沉的小桌上摇晃起伏。
“我邀请的是青木剑主。”那秀美的眉目中充斥着无边血色戾气。
左蝉衣拍了拍空荡荡的腰间:
“那小子可以走了吗?在下还有急事。”
“走?”顾寻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夸张地咧开,露出两排鲨齿,“你难道不知道你是药王传人的消息已经被人刻意传出去了?”
“血肉皆为灵丹妙药的药王传人是江湖魔头左蝉衣……”少年袖子在面前一晃,映在顾寻花眼中的已经是另一幅模样,“和我青城派内门弟子唐吉有什么关系?”
血手分江一愣,狭长秀目眯起:
“失去天池水、放下青木剑,甚至舍弃容貌……抛下一切后,还真让你这条小虫入了江……”
“所以。”左蝉衣一甩头,又恢复本来样貌,“只从药王那儿学了一些皮毛的药童,能不能还上这条命?”
“跟我来。”
顾寻花是个自信到有些自负的人,他会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欣赏的一直都是左蝉衣这个人,与他是什么身份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