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故事的开头被更改了好几次,但是金雪梨与安东尼的相遇却始终未变:
在夏日即将到来之际,一个气息温软、人心浮动的夜晚里,她遭遇了一条模样好看的毒虫。
当然,她的目光无法穿透安东尼光洁漂亮的皮肤与头发,看不见他大脑深处扭曲浓黑的汁液——而且当一个人觉得自己正在把想要的东西都一一拿到手时,他是可以表现得很温柔大度、殷勤贴心的。
尤其是在刚刚相遇的时候。
“……刚才真是吓我一跳,”金雪梨小声对朋友说道,“他突然失控了,车子笔直朝我撞上来,幸好我锻炼出来了,反应快,及时往旁边扑出去……要不然,我现在就是车头和墙之间的人肉薄饼了。”
琥珀吸了一口凉气。“那么危险?多亏你常去——”
她忽然止住话头,扫了一眼旁边的安东尼,改了口:“多亏你常去健身房。”
琥珀留着一头短发,小圆脸,一双耳朵好像精灵似的,从直短发里尖尖地扎出来;人如其貌,也灵透机敏。
金雪梨常对她说,要是她也有通路就好了,二人在巢穴中可以搭伴冒险——虽然她也知道,琥珀如果有通路,那她就是摩根家的猎人了,二人就成了潜在竞争对手。
“你是死里逃生了呀,多锻炼总是没错的。”
安东尼不疑有他,对金雪梨嘘寒问暖、忧心忡忡一番,面上的后怕之色浓得,仿佛刚刚差点丢了命的人是他自己。
不过一两分钟的工夫,他的情绪反应倒是丰富齐全,从担忧庆幸,渐渐变成义愤填膺,走完了一整个跨度:“那人是怎么开车的?是不是酒驾?鬼鬼祟祟地站在一边,也不来道個歉!一会儿警察来采笔录,一定要把情况仔细说明一下。”
后来觉得虚假的东西,当时却是很受用的。金雪梨冲他一笑,压低声音说:“不是酒驾……他应该是个私人保镖。我刚才看见他的配枪了。”
“保镖?”琥珀从眼角里一扫,顿时“噢”了一声,“怪不得手一直按在衣下……车上除了他没人了呀,他保的人走了?”
“走了,”金雪梨答道。“他前面一个车队呢,一见他车子出事,立刻就全散开了。也不知道他的车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撞到门上。”
刚才一听见“枪”字,安东尼面孔就微微绷紧了。他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拉着两个女人,将她们拉到酒吧门后,不住说:“小心一点没坏处……万一他不是保镖,是个疯子变态呢?要不我们进去?”
金雪梨当时觉得,他为人还挺稳重谨慎的。
“我还是想在这站一会儿,”琥珀一边说,一边往suv后方的黑西装人影上扫了几眼。“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凑热闹,你们不介意吧?”
安东尼瞥她一眼,又看看金雪梨。
琥珀不是为了凑热闹,金雪梨很清楚这一点。
与猎人家派的日常相比,车撞在门上这种事,无聊得甚至不值得从嘴里过一遍。
更何况,琥珀的眼神与一般看热闹的人也不同:她眼里凝着一点明亮的光,从车身上转到人身上,好像已经用那一点亮光,从喧杂混乱的现场里抓住了什么东西。
背靠一个大型猎人家派,琥珀的消息是很灵通的。马太法则在这一点上也同样奏效:一个人知道的消息越多,越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找消息,越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消息”。
可惜,金雪梨不能直接问她发现了什么——旁边还有个安东尼呢。
“那我陪你,”她说。
安东尼倒是没有露出不情愿的意思。
“黑摩尔市的治安实在是越来越差,大概连有钱人也感觉到了水温变化吧。”他倚在墙边,与金雪梨闲聊道:“我们普通人请不起保镖,只能自己小心了……尤其是你这样年轻好看的姑娘,更容易成为目标。”
被他目光热热地盯在脸上,金雪梨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笑着说:“我倒也不怕。”
“有一个男朋友,才比较安全。”安东尼说。“今天伱男朋友没有一起来吗?”
“我是单身。”
因为对他印象好,金雪梨也就不计较这么显而易见的试探了;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自己也可以负责自己的安全。别的不说,我家里就有一把小的女士手枪,和一把特地从欧洲买的猎刀呢。”
安东尼一怔。
他似乎有什么话滚上喉头,又含在嘴里没有说,只用舌头掂量着那话。在他筛选斟酌词句的时候,琥珀轻轻拉了一下金雪梨,低声说:“他有同事来了。”
金雪梨的目光穿过人群,果然看见一辆刚开进来的车;从车上下来的司机,穿着一身同样的黑西装,匆匆几步迎上刚才撞车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