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西北,大荒自由城——孤竹城。
时维九月,秋高气爽。
此时刚到黄昏时节,天色尚明,孤竹城的天街上便已是火树银花,张灯结彩。
两侧店铺酒堂鳞次栉比,高楼翘翅飞檐插天。
卖首饰的,卖小吃的,胭脂铺,茶楼,赌坊和面馆,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中心游人如织,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这些游人不全是人类,里面混着还有很多类人族。比如犬封族,狐族,牛头人族之类的——孤竹城乃自由之城,大荒诸类人族,只要不作奸犯科,都可以在城里生活,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走过这段繁华的路段,再往南边走,虽仍属天街的范围,却渐渐变得冷清起来。
只是差了几里的距离,世间的热闹便与此地无关。
街边稀稀拉拉的立着几个摊位,捏糖人儿的,测字的,制陶雕刻的,这些手艺人们或坐或墩,漫不经心的摆动着手里的家什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街东边的一处空地上,一位身穿青衣长袍的说书人站在一块木板上,前面摆着一张桌子,分别放着醒木、折扇、手帕还有茶壶等东西。
当然,桌上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收钱用的瓷碗。说书人还特地往里面放了一枚铜钱,用来引导听客打赏。
说书人看起来十分年轻,眉目清朗,鼻梁高挺,脸颊瘦削,嘴唇微薄。往好了说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往坏了说便是孱弱不堪,似乎任谁都能欺负一下。
桌子的外侧,摆放着两三排小竹凳,此刻只有两個客人坐在竹凳上,一个人族老头一边嘬着手里的茶壶嘴儿,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说书人;另外一个犬封人则坐在椅子上,伸出舌头使劲儿舔自己的胳肢窝。
这时又有一人过来,坐在最后的椅子上,一边揉腿一边四顾而望,似乎是在歇脚。
眼见台下已是三人成群,说书人先是深吸一口气,接着将桌上的醒木一拍,对着场下的三两闲人高声喝道:“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说完这句定场诗后,按理说台下的人应该鼓掌叫好,但这三三两两的人只愣愣的盯着年轻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书人只好喝了口茶,缓解一下尴尬,继续开口道:“书接上回。美猴王得了姓名,怡然踊跃,对菩提祖师不停歇的作礼启谢......”
他这一通书,直说了一两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月上梢头,已是说到孙悟空大闹地府。
这段九幽地府尽除名销号的戏,说书人自觉应当是非常精彩,直说到唾沫横飞,口干舌燥,终于将这场前期的小高潮说完。
灌了一大口茶,看台下人的反应,确实比方才要专注一点。只是,桌前摆的那个瓷碗仍是只有孤零零的一枚铜币,始终再没有任何进账。
说书人原本激动的心情立刻变得黯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他名叫姜旭文,原本是一名蓝星的上班族,兼职网文写手。后来在下班的途中,被高空掉落的一个花盆砸中,莫名穿越而来,成为一个尘世中的破落户子弟。
原主父母早逝,跟妹妹蜗居在洛邑府城外的夏宽坊中,门朽窗破,家徒四壁。原主身无长物,身体又不好,患有心衰之症。只能偶尔做些短工,所得的钱都用来买药了,把妹妹饿得跟瘦猴一样。
姜旭文穿越而来之后,曾经做出过许多努力来改变家里的状况。他试过配制水泥,烧过玻璃,还搞过火药,可惜都以失败告终。也不知是他搞错了配方,还是这个世界跟蓝星颇有些不同,有其独特的运行法则。
考虑到这个世界诸族并立,武道昌盛,市井中甚至还流传有修真者的事迹。姜旭文开始醉心于练武,心心念念着有一天能够激活个系统什么的,就算不是修改器,好歹来个熟练度面板什么的。
只可惜,坚持练了好长一段时间,系统不来不说,由于练得不得其法,身体还比之前更加差劲儿了。
万般无奈之下,姜旭文终于决定尝试自主创业,做一些没本钱的买卖——当然不是拦路抢劫,而是天街说书。
说书这份工作,算起来也是也是自己的老本行。毕竟自己前世也曾写过几本网络小说,脑海中不缺好故事。
开场第一讲,他选择了《西游记》,这本小说在前世流传极广,带一点神话传说,而且趣味性也足,最适合在市井中讲述。
由于交不起租金,只能选择天街南街这样一个很偏的位置。但他仍是信心十足,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以《西游记》的含金量,还怕吸引不来听客?
我特么抄的可是四大名著好吗?
然而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讲了三天下来,嗓子说的直冒烟,连茶水都浪费了好几文。可这些杀千刀的听客,硬是没往自己的瓷碗里面投过一文钱。
这波创业,看似只亏了几文,实则已经亏到姥姥家去了。
正当他郁闷的时候,突然看到那个老头站起身来,来到桌前。他顿时满心期待,眼巴巴的望着这位客人。
却见老头举起自己的小茶壶,沙哑着嗓子问道:“后生,把你桌边的热水,给我倒一点吧。”
听到这句话,姜旭文顿时大为失望,嘴角抽搐了一下,仍是老老实实拿起水壶,给老者的茶壶里加满了水。毕竟提升顾客的听书体验对打赏转化率也是十分关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