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兴仁坊,刘宅。
刘耀开门,发现吕布亲自到访,着实吃了一惊。
吕布笑道:
“先生倒是会挑地方,这里可比我那大政殿清静多了。”
刘耀苦笑道:
“薪俸微薄,实在是没有余财去置办房宅,让君侯见笑了!”
吕布道:
“先生过谦了。
吾闻昌豨虽暴,对先生尚礼遇有加,量一房宅,不足为难。”
刘耀道:
“吾少年时四处漂泊,风霜雨雪之苦,尝了个遍。
对这些身外之物,早就兴味索然了。
此宅虽陋,却四壁完好,足以挡风遮雨。
想那城内千百流民,欲觅一蔽身之所而不可得,余纵有高门广宅,又怎能安心居之?”
吕布点点头,道:
“先生既心系百姓,当竭才尽智以抚之。
今日宴请,先生推辞不去,吾尚能理解。
然辞官不做,却是为何?”
刘耀本是把吕布当作昌豨一类的人物,根本不看好他,但又不便明说,只好往自己身上找理由,于是道:
“君侯有所不知。
非是吾不识好歹,有官不做,有俸不取。
而是吾兄弟二人,少年之时,受曹操迫害,不得不四处逃难,后因迷途而失散,至今十余年,尚未闻其下落。
吾数欲解官去职,寻觅兄长,皆为昌豨所阻,不能成行。
今昌豨失位,吾再无羁绊,正是倒冠落佩,探访吾兄下落之时,还望君侯成全。”
吕布知他所说都是客套,开门见山道:
“先生既服名教,当知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彭城频遭战火,人心离乱,多少繁华聚邑,沦为丘墟。
吾此来彭城,大军过处,尽是荒芜之所,视线所及,不见稼穑之民,心中甚是悲怆。
布日思夜想,唯盼有如先生般栋梁之才,惟馨之贤,能与吾共救时艰。
今先生以兄弟为念,辞官不做,非仅布之损失,亦彭城百姓之无福也。”
他这番话,求贤若渴之心,已经表达得非常明白了。
刘耀何等聪明,自然清楚话中含义。
但他还有自己的顾虑,遂道:
“君侯纵横南北,麾下良臣猛将,数不在少。
前居下邳一隅,官少人多,恐有拔萃出类者,不得其用。
今占彭城,正可论功行赏,遂其本心。
余不过降将麾下一小小主簿,若仍贪恋官位,不肯解冠,非仅遭人嫉恨,亦陷君侯于两难之中,吾心何忍?”
吕布见他思虑周详,但有所误会,便解释道:
“吾之元从旧臣,确实不少。
然勇冠三军者众,治邦安民者寡。
吾不敢自称贤明,尚知为官理政,当用才德兼备之人。
先生若能助我一臂之力,这彭城相一职,非汝莫属。”
从一个主簿,一跃而为国相,说是平步青云,并不过分。
面对这种诱惑,一般人实难抵抗。
要说刘耀一点也没有动心,那是扯淡。
但他顾及名声,不愿遽升高位,推辞道:
“昌豨虽有百般不是,待我却无有亏欠。
今其初降,而我猝然代领其职,非人臣之事也。
是以君侯之请,愧不敢当。”
严畯在一旁道:
“君侯求贤若渴,非仅为己,亦为彭城百姓之福祉也,先生切莫推辞。
若因昌豨之故,此事易耳!
先生但以长史之名,行国相之实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