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之信见潸潸脸色愈发的白惨怜人,说道:“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银泥伸手一拦:“封大人,小姐和我是特意来看望潸潸姑娘的,客人尚在,她却先走,这就是封府的待客之道吗?”
应酬这种事,亓官初雪自然是不会做的,但若指望在她死后,辛盈能好好照顾封之信,那就不应该因为她而让封辛二人有罅隙。
封之信刚要驳斥银泥,潸潸轻轻拽了拽他衣袖,低声道:“无妨。”她转身对着辛盈说道:“辛小姐既是特意来看望潸潸,潸潸自当作陪。”
***
未见山的小花厅里,明婆指挥着婆子家丁和潸潸,正在准备宴餐。
虽然在场的有星婆、月婆和三个深院过来的男家丁,但真正干活的,只有潸潸一人。
潸潸将许久不用的食桌擦拭一新。
明婆朝着潸潸喝道:“手脚麻利点。”
“是。”潸潸迅速摆上糕点茶水。
星婆和月婆站在明婆身边,冷眼旁观。
男家丁们杵在花厅门口,无所事事。
“少爷和辛小姐净手的水准备好了吗?”
“少爷和辛小姐的餐前茶准备了吗?”
“辛小姐是客,理应先准备客人的。”
“漱口茶呢?”
明婆一句一句,潸潸一瘸一簸,
众人不帮不管,花厅忽明忽暗。
天空中,云朵流动,时而遮住日头,时而窜出老远,日头与云朵,便似人与人的距离,忽远忽近。
封凡走进来看了看潸潸,向着明婆说道:“少爷怕您忙不过来,特意让我来帮忙。”说着他不等明婆答话,便拿起净手盆,打水去了。
***
待一切准备就绪。
潸潸去请封之信用饭时,他已经回到自己的书房看着案卷。
潸潸问:“少爷,你就留辛小姐和丫鬟自己在堂屋吗?”
封之信指了指院中远远看着不语的主仆二人:“她们又不是来看我的。”说完看着她,关切道:“你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不需要理会她们。”
潸潸一笑:“我不累。”
封凡走进来低声问封之信:“少爷,还要不要再去树林看看那位的情况?”
封之信轻轻一笑:“你以为那位是谁?会乖乖在那等着吗?人早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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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封之信对于饮食,是丝毫不讲究的,平日里就是和潸潸在灶房里吃上几口简简单单的饭菜,他也惬意的很。
但是今日,桌上却尽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葱烧海参、风鱼、肘子、吴鱼片、江瑶柱、红烧鱼头、雪梨燕窝、芙蓉肉、蘑菇煨鸡、假野鸡卷、脱沙肉、煨三笋、香珠豆,主食还有蒸山药泥,萝卜丝饼……
难怪要在花厅里摆宴了,地方小了摆不下大食桌,食桌小了摆不下菜太多。
潸潸站在他身后,看了看一桌的“丰盛”,她此时强撑着一口气,都忍不住要暗暗骂他一声败家,就他们这几个人,如何吃得了这么许多大鱼大肉之食。
但她心中明白封之信是为了辛盈送她北珠之情,又为了她口没遮拦开罪辛家之事,这才特意准备了这一桌的盛宴款待他们主仆二人。
然而客人却不这样想。
银泥看着满桌的珍馐,低声说道:“小姐,你看这一桌全是美味佳肴,封姑爷对你可真是上心。“
辛盈脸上羞怯的一笑,心中却乐开了花。
“不知道辛小姐的口味,我让封玉到安庆城中数的上名号的饭庄都去了一趟,在福兴居、义胜居、广和居、致美斋、聚宝堂、色臭居每家店各点了两道镇店招牌菜,如此,天南海北的口味,算是都有了,你看看可有爱吃的。”封之信说着,转头问封玉:“和菜呢?”
封玉看了一眼潸潸,说道:“我以为不饮酒,便……我这就去拿。”说着出了屋,没一会功夫复又回来,手中多了一个食盒,打开来拿出八个小碟状的璧碗,里面分别盛着:油鸡、酱鸭、蜜糕、兔脯、酥鱼、鸭蛋、满麻、宽焦。
封之信又对潸潸说道:“把我珍藏的莲花白也拿出来吧。”
潸潸道了声:“是。”到存酒的立橱里取来一个用黄云锦锻包好的瓷瓶,递给封之信。封之信打开封蜡,顿时一股清醇之味流满厅中。
封之信看了看食桌,又问封玉:“鸭糊涂呢?”
封玉回道:“少爷,鸭糊涂这个时辰去哪里买得到,但我在致美斋买了冬菇鸭粥,味道也不错的,已经煨在火上了。”
封之信点点头:“四碗,先盛上来。”
封玉称“是”而去。
封之信让封凡给辛盈斟好酒,举杯向着辛盈说道:“封某替潸潸先谢过辛小姐的厚爱,然北珠之物实在太过贵重,不论是潸潸还是封某,对此等物,寡少有之,不敢接纳珍宝,更受之有愧,还请辛小姐收回重礼。”
潸潸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桌的盛宴,又听着封之信的言语,心想:看来今日摆上这一桌宴席,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该不会是要此时对辛盈摊牌退婚之事?
辛盈一听封之信替潸潸婉拒了礼物,心中不悦,说道:“子厚无需多想,不过是赠此微物以明情谊罢了。”
微物?她居然说北珠是微物,难道这是以个头大小论出的结果吗?要不是知道她母家乃是安庆城中最大的首饰作坊户,真要以为她家盗取了国库,才敢说北珠是微物了吧。
封之信淡淡一笑:“不论两家是否联好,两家的情谊一直都在,只是封某……”
潸潸听他果然就要讲到婚事,轻轻打断道:“少爷,这么多菜,莫等凉了,不如请辛小姐先吃再聊。”
封之信向着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那封某先干为敬。”他杯子举起来自然不能满杯放下。他对身后明婆说道:“明婆,你们下去休息吧,就留潸潸在此便好。”
明婆带着两个婆子和一众家丁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