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欣赏殷阳，毕竟昨天的节目证明了殷阳是一名人才，但他这个节目一旦播出，肯定会有其他跟风的节目和他竞争。如果没有足够的金钱，殷阳的节目很有可能会被很快干下来。

于情，王代序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他很感谢殷阳抬高了传统文化在观众心中的地位，他承殷阳的情；于理，他毕竟代表公司合作，公司是需要盈利的，以往的节目扶持流程都是如此。

殷阳似乎感觉到了王代序对他的关心，并没有生气，只是解释道：“司马迁说‘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者，以曹邴氏也。’我活了这么大，的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随后殷阳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右边太阳穴说道：“但我和其他人不同之处在于，我有个想法从小到大都没有变。它成就了这个节目，也塑造了现在的我。”

“赚钱的确是生活的目标，但不是生活的唯一目标。”

“我决定重建书院，不是只为了把看得见的建起来，而是为了复兴百家之学，按古人来说功利点的说法，是为求千秋功业。”殷阳望着远处土地上刚刚抽枝的一束青草，如是说道。

“有钱也好，没钱也好。我都要把这件事做完，这是古人教给我的道理。就算赚钱慢点，我也能保证这钱是能让人心安的。而不是拿人手短。如果这次拿了，后面有别的涉及原则的事就不好拒绝了。”

殷阳指了指合同：“这些条款，的确很诱人，来钱也很快。但凡事我认为要认清自己做事的顺序。我的节目能火，本质是因为我的初心和节目质量获得了观众的认可，只要质量好，基本盘就立住了。”

“而这三点，如果我是观众，会很不愿意看到一档纯粹的文化传播类节目被插入世俗的功利目标，况且付费订阅本身就会让一些囊中羞涩的观众丧失机会。”

“我做不到央视爸爸那样的影响广泛，但至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希望自己可以给所有有缘看到节目的华夏同胞一些心灵的慰藉和火种，而这些，比有形之物的钱财更重要。”

王代序一直在听着殷阳的心声，没有任何动作。

“我做不到圣人那样视钱财如粪土，但我至少能在衣食保暖的前提下坚持一下我自己的原则。没人会嫌钱多，但潜移默化下，人的原则是会被腐蚀的。”

“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我一直在警醒自己，不要成为小时候的我厌恶的样子，至少现在有机会了，我想做一个让小时候的我敬佩的人。”

寥寥几句，王代序就看出来了殷阳是个什么性格。

殷阳不适合经商。

他不会百变玲珑，而是以诚待人。

可做生意必须揣摩人心。

殷阳却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他永远会因为自己被别人无法理解的原则而选择明显利益更少的那一方。

这种人在现代的风气下通常被称为傻子。

王代序望着这个傻子，却突然有点怀念年轻时读书的自己。

那时还没有被风霜染上发鬓。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也到了书上看到时觉得很遥远的不惑之年了？

他突然对一句话有了更深的领悟。

“所谓成长，就是越来越觉得过去的自己傻逼的过程。但总是会在某个时刻，怀念过去那个傻逼的自己。”

也许面前这个年轻人，可以代替年轻时妥协的自己再向现实亮剑吧！

“金庸老爷子曾经教过我一套心法，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殷阳此时不知几秒钟时间对方已经百转千回，还在说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平台是大家的，又不是我开的。我要是节目后面拉胯了，那也是我活该没有更高质量的节目吸引到大家，相反如果有别的节目比我的更精彩，我会很开心带领大家重新认识了传统文化，又有什么可惜的？”

王代序望着殷阳一脸真.无所谓的表情，终于第一次在客户面前褪去了商业化公式的假笑，露出了真实的笑意。

“殷阳，也许只有你这种性格的人，才能真正点燃华夏民族悟道的火种。”

“你才是真的大智若愚！”

.......

殷阳瞬间脸一抽：“不合作就不合作嘛，咋还拐着弯骂我笨捏？你当我傻听不出来是吧？”

王代序也脸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