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南面外城靠内城的同兴街,临靠玉京河,不远处有座龙门桥,传说中周开国皇帝高祖曾与前朝禁军在此桥决战并大获全胜,后内城开,前朝君主携百官投降。
高祖认为此桥有吉象,赐名为龙门桥,它是外城通往内城的最后一道桥,内城住户非富即贵。
常说鲤鱼跃龙门,若是赶考学子,走过这道桥,寓意蟾宫折桂仕途高升;若是经商人士,则寓意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同兴街由多条巷组成,其中住的人,大多是朝中品阶低家底薄的官员,余下的则是从外地来此备考的学子,因着都是文人聚居,又有龙门桥的文化底蕴在,此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皆透着雅。
崔言之无心赏景,背着包袱寻到杏花巷中,在一处门头写着崔宅的门前站定。
墙头垂下柳枝,木门上的漆斑斑驳驳,他捏住门环扣门,好半天,里头才传来动静。
“来了来了。”
应声的人抽栓开门,是个穿着陈旧青色粗布衣裳的仆妇,布巾包着发髻,袖子高高挽起,一看就是在干活。
她先是吃惊得愣住一瞬,又一手立着门闩条,一手叉腰道,“请问公子找谁?”
崔言之拱手道,“请问嫂子,此处可是崔贤崔大人的宅邸?”
仆妇道,“正是。”
崔言之道,“在下崔十三,从郢州府来,有要紧事想同崔大人商议,不知他何时散值到家?”
崔言之在崔家族中同辈排行十三,故也可唤他崔十三。
仆妇反应过来,“老家的十三郎?你稍等等。”
她歉意地笑笑,掩门离去。
正房内,崔贤的夫人王氏正在为家人缝制冬衣,上京天凉得快,再过不久就要立冬,届时说不定还要下初雪。
崔贤在朝中任工部给事中,从七品,俸禄少,上京城居不易,勉勉强强能维持一家开销。
幸好家中人口不多,除夫妻俩与两个还在念书的儿子外,另有四个下人,两个儿子的书童,一个负责家中活计的仆妇,而仆妇的丈夫则负责替崔定贤跑腿。
今日家中只有王氏与仆妇在。
听见仆妇去开门回来的脚步声,王氏头也不抬道,“冯梅,是谁呀?”
仆妇冯梅道,“夫人,是老家的十三郎来了,想见老爷,说有要紧事要商量,您看是不是要把人请进来呢?”
王氏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抬起头,“十三郎?”
她面庞柔和,只坐在那里就不禁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冯梅道,“是啊,背着包袱来的。”
王氏早前听崔贤说起他的堂弟崔弋在安东府战死,其妻受不住打击,一条白绫悬梁殉情,只剩独子十三郎回郢州府参加乡试躲过一劫。
不过后来崔贤就再没同她说起过这些事,她也没问。实在是家中许多事都要她亲力亲为,她没那个闲心,再者,他们与这个堂弟一家的联系屈指可数。
崔家在郢州府族人并不少,但入仕的寥寥无几,崔贤这一支只有他在做官,其余旁支倒是有一两人入仕,但也只在地方上谋个小官职。
唯一出息的是崔弋那支,但可惜一脉单传不说,其父母还早亡,那时崔弋才将满十五岁,索性离开郢州府投军去了。
听说他在军中功绩不错,接连受到提拔,后又娶妻生子,前年陛下让他任安东府副都护,没多久便传来噩耗。
这会儿崔十三上门,王氏真不知该不该请他进门,主要是她一介妇人,不清楚朝中事,更不懂官场的弯弯绕,若是没掌握好分寸,影响到崔贤,她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王氏看着冯梅道,“他原话怎么说的?”
“他说他是崔十三,从郢州府来,有要紧事想同崔大人商议,不知他何时散值到家,他就是这么说的。”
崔言之既未称呼伯父,也未主动介绍关系,看来他没打算进屋。
王氏收起针线,从梳妆台上的匣子里拿出五两银子,对冯梅道,“你把这个给他,就说家中没有男子在,不便招待,让他找间客栈安顿下来,老爷申时末到家,让他届时再来。”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