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审判所跟那些王八蛋贵族都是一伙的!”
铁匠大叔神色激动,哐哐地锤着桌子。
酒馆老板拽了拽他:“行了行了,别吓着吉娜小姐。”
他递上一大杯啤酒,铁匠大叔端起来、似乎是想豪迈地一饮而尽。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喝了一小口,就突然放了下来。
这个精壮的克洛汉子,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还说呢,路希公爵和血与影……怎么不早点来啊?”
“他们怎么不把审判所的那帮混账也弄死啊!”
酒馆内的氛围有点沉默。
酒馆老板尴尬地对着吉娜笑了笑:“他儿子几年前给库拉耶伯爵打了副马镫,结果库拉耶伯爵狩猎时坠马摔断了腿……然后伯爵认为是马镫的问题……”
“晚上,他儿子就被人种下‘诅咒’,发疯似的撞墙、把自己活活撞死了。”
阿吉利那低下眼眸:“听起来像是‘幻心结社’……贵族勾结邪教,确实是一种常态。”
“但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对邪教零容忍……”
阿吉利那低语着。
“邪教虽然很可恶,但是比起邪教,果然我们还是更讨厌贵族啊,”酒馆老板低声说道,指着角落里一个瘸腿的大叔,
“他的腿是被萨尔纳男爵养的恶犬咬坏的……和邪教无关。”
“他旁边的那个,去年冬天妹妹一家人被冻死了——没有邪教出手,只是因为皮托洛夫男爵的二儿子把城里煤炭店的租金调高了一点——因为那个家伙想换辆新的马车。”
“甚至我也不例外……当年我从帝国第十六军团退伍回来,也曾因为和库拉耶伯爵的弟弟发生争执,被他夺走了家产。”
说到这里,酒馆老板停顿了一下。
“当然,路希公爵除外,他和他的夫人,是个大好人……我们看得出来。”
阿吉利那沉默了很久。
他出生在克洛帝国的王城,但是他并不是什么帝都人上人,而是个生在贫民窟的孤儿。
若没有审判庭的收养,恐怕那个难熬的冬天,他失去的就不只是一只左手了。
所以,阿吉利那其实清楚,帝国的民众过得不好……至少不是所有的民众都过得很好。
尤其是成为“皇家专员”后,他在帝国各地都行动过。
那些可恶的、无孔不入的邪教,经常盯上这些绝望的底层民众、趁虚而入,收割他们的信仰,甚至把他们转化为邪恶而堕落的暴徒。
也有些邪教勾结地方的贵族,成为那些小贵族镇压一方、排除异己的“工具”。
阿吉利那原本以为,自己只要把邪教都杀光,但是日子都会好起来。
但是,他无法回避的是……
他已经把很多地方的邪教连根拔起,那里的民众眼神中依然麻木,仿佛生活希望渺茫。
过了几年后故地重游,那里又有了新的邪教卷土重来、生根发芽。
但这一刻……
至少这一刻,丰饶镇的这些镇民,这些明明已经被害死了家人、身体残疾的镇民……
他们的眼神中,却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是因为这次死的不是邪教徒,而是贵族吗?
阿吉利那的心中浮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压下这个念头,阿吉利那开口说道。
“万一,他只是为了收拢人心而欺骗你们呢!”
铁匠大叔抬起头:“那也挺好的,至少……公爵还愿意骗我们。”
阿吉利那又道:“可说不定他的目的,就像是‘血与影’在帕尔帝国做的那样、发动叛乱。
酒馆老板笑笑没有说话,铁匠大叔喝了一口酒。
身后酒馆的顾客之中,飘来一个声音。
“那我们跟了!不就是叛乱吗!”
阿吉利那回过头去,看向了那些酒客。
他正想找出底是谁说的,却看到那些酒客的表情。
“去他娘的克洛帝国!”
“对,叛乱又怎么样呢?!”
“反正我只认米娅夫人和路希公爵!”
他们借着酒劲儿嚷嚷着说道。
“你们这些言论……都足以治个死罪了。”
阿吉利那喃喃道,语气比起警告、却更像是在提醒。
只是一纸减税和分田的政令罢了……
只是……做了三天的饭罢了。
“为什么都可以为此牺牲性命了呢?”
听到了阿吉利那的自言自语,酒馆老板再次端上一杯牛奶。
“因为我们的命啊,本就不贵。”
“只需要一点‘恩惠’就能买下吗?”
阿吉利那忍不住问道。
“错了,需要的是‘尊重’。”
他将牛奶杯推向了阿吉利那。
“喝吧,审判庭的阁下,这杯算我请你——即使你明天来将我逮捕,我也不会改变我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