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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封丘一中的晚自习没有课程安排,班主任坐班,学生自习,大家可以自行决定学习什么内容,完成什么作业,查漏补缺。后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前面的“2”被正式擦掉了,李明飞搬着自己的凳子来后面,踩在上面把“200”擦掉,写成“199”,日子又近了一天,又近了很多。金盼盼拿着耿大头给她的无限日期请假条,没有来晚自习上课的想法,周文兵听管佳捎回来的口讯说,她的病好了,只是还有些娇懒,躺在宿舍不愿意过来。周文兵继续在晚自习无所事事的发呆,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眼睛一直望着窗外,管佳一边写英语作业一边提醒他:“弟弟,好好学习吧,只剩199天了。”周文兵满不在乎,继续发呆,压根不想学习,清华大学做梦也别想贪求他这个人才了。王伟头上的窗户开着,一片梧桐树叶落进教室,落在周文兵桌子上,周文兵把叶柄切掉,叶面用牛津词典(管佳的)压平整了,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使用词典,用的恰到好处。压好后送给管佳:“给你做书签吧,夹在你一天翻八百遍的英语书里。”管佳接过叶片说声谢谢,把叶子轻轻捏在手里欣赏。金盼盼的座位空着,李明飞拿着英语测试卷来问管佳问题,管佳是差生中的英语偏科生,拥有公认的大不列颠皇家血统,比威廉一世的后人都正宗。而李明飞就不一样,李明飞是纯正的中国人,英语是她的弱项,是所有功课中百长一短的存在,管佳正好可以在这个狭小的领域当她的老师。李明飞请教完问题没有离开,索性坐在金盼盼的位置上把测试卷写完。管佳和李明飞闲聊了几句,管佳听说耿大头要请几天假回老家相亲,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班长比其他同学更早知道班主任的事情,李明飞肯定地点点头,答道:“要请十天假。”管佳满意地叹了一口气,像白发苍苍的长者一样说道:“他这么大年纪了,也该赶紧找媳妇,男人嘛,没个媳妇照顾真不行。”说着为耿大头挫折的爱情故事长叹一声,为耿大头又多操了一份心。两人闲话时,管佳把落叶赠给李明飞当书签,李明飞擎着黄黄的落叶静静欣赏着,她有皱眉头的习惯,此刻看着落叶,轻轻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一点欣然的惬意。只不过自从李明飞过来向管佳请教问题,周文兵和王伟同时害起了尴尬,周文兵埋头看书,不敢抬头,王伟也扭着头望着窗外发呆。马脸的事多少使大家有些难堪,何况管佳早知道周文兵在这件事里面有瓜葛,只是不知道管佳有没有和李明飞说?如果说了,那可真是尴尬到家了,两个男生直到李明飞写完所有题,从金盼盼的位置上离开后才如释重负地同时叹了一口气。第二天便有耿大头请假的具体消息,耿大头向领导请假十天回去相亲,领导生怕他再遭挫折,给了他二十天。众人都笑着说二十天足足够够了,相亲,订亲,成亲,二十天能走完全部流程,奔放一点可以直接办准生证了。大头走后物理老师代理二十班班主任,物理老师恩多威少,笑眯眯无为而治,最容易相处。晚上查寝发现504众人熄灯后聊中国史儿,教授和周文兵因为宋仁宗的功过是非争论到面红耳赤,老师进宿舍了众人都不知道,不过老师也没发火,反而坐在毛哥床头加入他们的讨论。物理老师的历史知识很丰富,讲的很专业,鞭辟入里,令人醍醐灌顶,比教授周文兵两个黄口小儿信口胡说的观点客观很多!物理老师把宋仁宗的功过是非梳理的一清二楚呈现在大家面前,然后再请大家客观地评价这位公认的仁君,大家问他唐宪宗的故事,他也一一道来,聊了一个多小时后恋恋不舍离开宿舍,分明是熄灯后过来查学生有没有睡觉的,到头来却是他带头儿聊个没完,临走还向大家说,其实他的梦想是做历史老师,都怪造化弄人,最后教物理了。平时在班里也不像耿大头一样爱阴阳怪气,只是提醒大家不要犯错,或者机灵一点,犯错了不要被抓到,抓到了不是玩的。晚上坐在讲台上陪大家自习,偶尔给学生讲讲物理习题或者历史问题,也会逛到其他班后门去吓唬偷偷读小说的后排同学,并以此为乐。金盼盼的“懒病”痊愈了,在宿舍里没人陪她说话,闷极了,于是回班里来。晚自习来班里时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大柚子,管佳也不明白她从哪弄到的这玩意儿?问:“哪里搞来的?”金盼盼先把柚子丢在周文兵课桌上,命令道:“剥开给我吃。”又向管佳解释:“碰见年级主任,听说我生病,关心了几句,给我一个柚子。”周文兵掂了掂柚子的重量,差不多有三斤来重,表面滚圆饱满,色泽亮黄如珀,非常讨喜。不过周文兵还是要批评金盼盼:“人情世故的事情你也要学一点儿,人家买水果自己吃,遇见你客气一下,请你吃水果是他的礼貌,拒绝是你的分寸,就算实在拒绝不了,就拿人家两颗瓜子,几粒葡萄干意思意思得了,怎么好意思直接收下一个柚子?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人家背后会笑话秦老师家的闺女是傻子的!懂不懂?”金盼盼见他唠叨的跟唐僧念经一样,立刻生气,嚷道:“什么呀?!”说着赶忙在自己腰上认真比划体育生一边挎一个篮球的样子:“他左手一个大柚子,右手一个大柚子,只有两个柚子!非要分我一个!我不要柚子还能要啥?哪来的瓜子葡萄干?你以为我想要啊?抱着个傻柚子爬楼梯快坠死我了!回来还要被你唠叨!”说完瞪周文兵一眼,再踢他一脚。周文兵忙笑着为自己先入为主的观点向她道歉。管佳建议说:“先放那里吧,这东西皮厚,咱打不开,放学后去食堂找把刀切开才能吃。”金盼盼点点头,认可这一观点,又开心地歪在管佳旁边说闲话。金盼盼从年级主任那儿听到一个准确的小道消息,据说张校长认为现在的晚自习利用率太低,班里的好学生总是被差生干扰,难以专注,因此想要把学校的大礼堂利用起来,晚自习给部分尖子生办免费的强化进阶班,找最好的老师,讲最拔高的题目,以高三尖子生为主,高一高二的全校前二十名也可以报名参加,组织一个大型的强化进阶班。金盼盼饶有兴致地给管佳说:“咱俩也报名呗,过去学学。”说完整个身体舒服地歪塌在管佳怀里,管佳只得停了笔,欠起身子搂住金盼盼,像妈妈一样愉快地在她肩膀上轻轻拍着,笑说:“咱可不去凑那热闹,那是明飞她们去的地方,咱去了啥也听不懂,净丢人了!”金盼盼正热心,不理论听不听得懂的事情,倏然自信地说:“咋可能听不懂?咱又不是笨人!你不常说我是最聪明的小可爱嘛?”一席话说的管佳和周文兵摇头笑着,周文兵劝她:“二盼妞,咱不需要提升那点成绩,咱的聪明才智不必浪费在这些没用的地方,你说对吧?”管佳搂着金盼盼,顺手爱抚她的头发,手指从乌黑如墨的秀发上轻轻划过,这举动使金盼盼很舒服,也使管佳很舒服。管佳是个天生爱照顾人的女生,爱抚小孩子的举止总能激起她的无限母性,让她因为能照顾别人而知足,语气也温柔的像妈妈,慈爱地向金盼盼道:“好学生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厉害到咱都相像不出来他们有多厉害!你看看明飞,次次考前三,跟玩儿一样。俺还记得初二时全校第一的男生期末考试前骑车摔沟里,右胳膊摔断了,病怏怏来学校考试,考试时用左手答题,答得非常非常慢,数学卷都没答完依然是全校第一名!简直无敌了!咱咋跟这样的人一块儿上课啊?”金盼盼笑语盈盈躺在管佳怀里,她很喜欢别人谈论起初二那个骑车摔沟里的男生的话题,那话题常常使她超级超级开心,因为骑车摔沟里的学神正是经常看不起她车技的周文兵!立刻指着周文兵向管佳笑说:“你说的就是老周的事儿,你那时候还不认识他!哎哟当时老周冲着河坡就下去啦,我刚回家里拿瓶饮料,二姨和老金就吵嚷着说文兵妞翻河里啦!把老金吓得直接跳进河里去救他,哇哈哈哈。”管佳见金盼盼指着周文兵,十分意外,惊讶地蓦然笑着,很认真地问周文兵:“翻沟里的人是你吗?不是···我是说当时全校第一是你吗?怎么可能?我是说,真的是你?!”周文兵见金盼盼已经信口说了这些旧事,也无法再掩饰,笑而不语,安静的点点头表示认可。管佳根本没料到周文兵真的用“点头”回答这问题,已经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管佳对周文兵的印象一直是叛逆的差生,不曾想在她还没有完全认识这个男孩之前,他也是闪闪发光的孩子!管佳仰起头,痛心不已地问他:“那你现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你现在是全班倒数了呀!为什么不一直好好学习呢?”周文兵微微有些脸红,过去是他不愿意提及的回忆,说:“我没弄明白好好学习的意义是什么,没有动力好好学习了。”管佳立马回答这个问题的公共答案:“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娶个好媳妇嘛!”但是周文兵摇摇头,这不是他认可的答案,这不是一个人可以说服自己灵魂的答案。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在寻找“爱与被爱”的回答,世界好像一直是强者的,不是弱者的,爱也始终不曾怜悯弱者。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被父母憎恶?到底要怎么做才好?曾经只有严老师认可他好好读书的意义,但严老师不可能是永远陪伴在他生命里的人,后来他渐渐偏离了努力读书的动力,也没有找到任何答案。“不要问啦,我有点尴尬。”他红着脸跟管佳说。管佳见他红了脸,一时于心不忍,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只剩金盼盼没有城府地笑嚷道:“哎呀哎呀老周被我说得脸红啦。”三人说这些话的功夫,王伟只在旁边忙他的,并不参与交流,王伟从来不参与任何形式的聊天儿!他把柚子搬到他的课桌上,认真研究那个柚子的开口,管佳刚说过下课后去食堂找个刀切开才能吃,其实也没这个必要了,要知道,十六岁的男生的手指像刀子一样锋利!王伟两手嵌住大柚子两边,一语不发,渐渐用力,厚厚的果皮在两个女生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渐渐撕裂成两半,露出饱满如月色的果肉来,两个女生一齐直起身惊呼道:“我去!这样都能掰开?!”周文兵也连声赞叹,嚷道:“我去,你可真有力气!”王伟没有回应大家对他的赞赏,默默地分一半柚子给周文兵,两人三下五除二便把果皮全部撕掉,果肉撕开来摆在干净的白纸上,管佳先向金盼盼说:“拿一点给明飞和芸芸去。”再把果肉分给前后桌的同学,每人分到一点,大家在晚自习课上享用一顿香甜的柚子。金盼盼拿柚子给李明飞吃,李明飞又送她一袋咖啡。

有一天在食堂吃中午饭,周文兵王伟吃的盖浇饭,金盼盼偶然间非常想吃拉面,谁知那一家卖拉面的窗口没有开,对面另一家主营牛肉面,副营拉面的窗口也没有开,金盼盼不想吃别的,只想吃拉面,越是吃不到心里越是想吃!管佳陪着她在食堂里徘徊良久,问遍每一家做面的窗口能不能做拉面?却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从周文兵王伟身旁过的时候,周文兵建议道:“吃烩面吧,河南人都吃烩面。”金盼盼气鼓鼓地踢他一脚,说:“卖烩面的窗口也没有开!吃个屁烩面?!”两女生继续在食堂里徘徊,最后卖热干面的老板帮她解决了问题,滑头老板告诉她热干面就是无汤的拉面,金盼盼听信了他的鬼话,开心地买了份热干面过来吃。管佳买了一份炒饼丝,两个女生斜坐在周文兵对面。王伟已经吃干净了他的盖浇饭,起身便先回教室去了,他吃饭从来不等周文兵,因为周文兵吃饭出了名的慢!周文兵的盖浇饭才吃了一半,送走王伟,又和管佳金盼盼搭帮吃成一桌了。管佳常见他吃盖浇饭,好奇地问:“你怎么经常吃米饭?北方人都爱吃面食的吧?”周文兵戏谑地自嘲道:“也许上辈子我是个饿死的南方人吧,这辈子舍不得这味道。”金盼盼吃着她的奇怪热干面,想起别的事,又抱怨起来,说学校门口那个卖烧饼炸串的老板好久没来了,害她好几个星期没有吃到炸蘑菇夹饼,真是讨厌啊!管佳随口用敷衍的口气安慰了她一句:“快了,指不定这两天就来了,等等吧。”阳光透过蓝色顶棚照在食堂里,食堂里熙熙攘攘,正是吃饭人数最多的时候,之前说过的蓝色柱子旁边那家卖饭的窗口生意冷清,即使中午学生们最多的时候,他们家屋檐下依然门可罗雀,毫无生意。老板是个比较有文化的斯文人,非常讲究,极爱干净,窗台光明锃亮,一尘不染,饭菜荤素搭配合理,营养极为均衡,他家除了做饭实在难吃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比较讽刺的是,隔壁家正是食堂里生意最好的一家,这家卫生条件一般般,老板长的也有些粗野,嗓门难听,说话爱吼爱叫唤,可是他家的饭做的好吃,谁也比不了。做饭这种事“好吃”永远是必杀技,只要好吃就把其他优缺点都抹去了,就会人头攒动。好吃家生意兴隆,整天排队,而且排出去的队伍经常占了上一家空荡荡的窗口,两家暗地里互相看不起对方,彼此有些看不顺眼,恨不得拔之而后快。那天中午难吃家老板没有生意,店门冷清,媳妇抱怨,心态突然爆炸,索性破罐子破摔,拼一个头破血流去,出了门骂排队往隔壁打饭的学生占了他家的门口,骂了一些不太好的脏话。好吃家老板的性子比去罗马的大路都直,容不得碍眼的人在面前张狂,容不得别人骂自家顾客,回了几句嘴,两家人呜呜喳喳吵起来。吵架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分出胜负,因为世间的道理都可以用正反两个角度进行解释,而且都是对的。难吃家老板做饭不行,吵架也欠了好大火候,吵着吵着就落了下风了,眼看自家列祖列宗都被拉出来跟着自己受辱,一时气急败坏,不分青红皂白,回身去屋里抽了一柄做饭的大勺子冲出来碴架。好吃家老板见人动了兵器了,哪里肯卸甲归田?哪里肯忍让他?也便回去抄了根长柄勺,两家人立刻绞打在了一起。厨师打架的场景难得一见,大家都爱看这个热闹,吃饭的学生们早蜂拥围了过去,管佳金盼盼两人撇下饭碗,金盼盼也不胆小了,也连忙围过去瞧。俗语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里总有亲疏远近,拉帮结派的行为,食堂里几十家卖饭的窗口,几十个小老板,其中有好几家和这两家中的一家是亲戚关系,大家同在一个地方做事本就是为了互相照应,如今见抄了兵器,正是互相照应的时候,哪还有时间评理?先打起来再说!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八九个厨子拿着大饭勺厮打在一起,食堂里登时乱作一团。热闹越闹越热闹,越看越有看头,看热闹的学生乌泱泱把食堂堆满了,有人站在凳子上,有人站在桌子上,有人啃着馒头叫好,有人端着汤碗帮忙喊打喊杀!好学生们闪电般把饭菜倒进嘴里,也不急着回班里学习,忙忙挤过去看,差生们更是激动得恨不得亲自下场了。周文兵平生最不喜欢热闹,不爱操心丑陋的匹夫之怒,更不关心谁轮了谁一勺子?同学们都围到食堂南侧看打架去了,北侧长长的餐桌空无一人,只剩阳光和他为伴,仿佛世界毁灭后的中午,一顿简便的米饭,他一人静静吃着。热闹终于散去了,也不知道最后是谁打赢,心满意足的学生们只要看了热闹就好,并不关心结果,看完后,哄然散去。管佳金盼盼脚步轻快走回来,神情喜悦地坐下继续吃饭,兴高采烈地给周文兵描述一个老板将一勺猪肉炖粉条扣在好吃店老板光头上的情景,这情景一辈子最多见一次,金盼盼边说边笑,周文兵也跟着没素质地笑起来。学生们往外散去的时候,忽有一人从周文兵身后过,笑着朗声叫道:“哟,文兵,好久不见啊!”周文兵还没抬头,那人便扶着他的肩膀坐下来,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最好的朋友辛国川!辛国川坐下后和金盼盼打招呼:“哈喽美女领导!”金盼盼不记得他是谁,只笑着用二姨常用的礼仪口气说“你好”。辛国川便问周文兵:“王伟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你俩还能分头行动?不应该呀!”周文兵笑答:“他刚吃完,厨子们打架前刚走。”辛国川点点头,叹息道:“可惜了,没看到厨子们打架!”辛国川是个干干净净的,短头发整理的一丝不乱的男生,乖孩子,好学生,尖子生,曾经是周文兵最要好的朋友,曾经比周文兵和王伟的关系都好,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如今这个结局。辛国川在高三十八班,和二十班中间只隔着十九班,但周文兵确实已经和他好久不见了,他是标准的好孩子,一直在努力读书,争分夺秒学习,河南的孩子想要在学校里拔尖绝非易事,而他一直在班里拔尖儿,吃饭,睡觉的时间压缩到了极致,从宿舍去教室是一路小跑,每顿饭在食堂里浪费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几乎压缩了所有的空闲时间付诸学习。他和周文兵同处一个学校,但总是出现在不同地点,生活在不同时间段,像此消彼长的太阳和月亮常常不见,如果不是因为打架看热闹,两人这辈子也不会重逢。辛国川坐在周文兵身旁用他素习的语气说话,熟悉感又使周文兵想起以前的事,辛国川是周文兵王伟的初中同学,和周文兵同班,同排,隔一个女生同桌,那时周文兵天分高远,心境沉稳,成绩好的离谱,一直是班里第一名。辛国川没什么天分,全靠拼命努力排在第二的位置,他从来没能超越过周文兵一次,全班第一仿佛是他触手可得但总不能去到的高度,那是周文兵的专属位置!两人性格文静腼腆,惺惺相惜,没用多久就成了好朋友。那段愉快的时光持续了半年多,两人同起同坐,同行同止,都以为会是一辈子的知己,然后叛逆期汹涌而来,周文兵性格大变,举止古怪,和之前那个清澈的小男孩翻若两人,成绩自由落体,人生声东击西,眼睛习惯性眯着,迷茫又浑浊。文静腼腆的小男孩释放了心中所有的恶意,变成孤傲爱怼人的少年,以前珍视的东西变得无足轻重,以前绝不愿意失去的品格弃如敝履。辛国川没有和周文兵一起迎来叛逆期,他在青春期毫无变化,什么也没改变,像经历沧海桑田后的金子般仍然一如原来的模样。他不叛逆,丝毫没有对自己的人生懈怠,不对抗家长老师,更不厌世自暴自弃,他从不设定成为世界主角的可笑梦想,也从不做老师家长不允许做的任何事,从未有丝毫堕落!他始终按照古今读书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努力成长为谦谦有礼的孩子。他依然是个刻苦读书,眼睛里有光的少年。没用多久,两人发现彼此不能互契,做不成朋友,默默分道扬镳。进入高中后,周文兵浑浑噩噩度日子,前途比草船借箭那天的能见度都低,一米以外的前方就看不清楚了,也很难会突然醒悟过来好好读书,花期日渐凋零至大雪纷飞。辛国川和以前一样没有天分,但是凭刻苦努力,他的成绩一直很好,花期始终都在,199天后考进一本毫无问题,清华北大也敢放肆考虑考虑的。和周文兵在食堂里意外相遇,本不会为了一个曾经的好朋友浪费回班里学习的宝贵时间,只不过辛国川正巧有件事要找周文兵王伟帮忙,于是在周文兵旁边坐下来,笑着和大家打招呼,手里握着一个煮鸡蛋,那是一个不知道珍惜的同学送给他的,一边剥一边吃,问周文兵:“王伟他哥是不是卖电动车的?”周文兵点点头,周文兵深知辛国川的口头禅是“明白了”三个字,他每句话里都尽最大努力包含这三个字,不然就会觉得说出口的话少点什么!周文兵在等他说这三个字,这是对久远记忆的重新验证。“明白了!”辛国川拍着桌子叫道:“那凭咱们这么好的关系,我去买电动车肯定能给我最低价吧?是不是?好兄弟?”周文兵慢慢吃饭,细嚼慢咽,牙齿把米粒慢慢磨成米粉,他说话变得很慢,说:“现在电动车都是全国统一价,不用找关系,直接去买就可以。”辛国川见榆木脑袋周文兵没理解他的“意思”!便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你介绍我过去,总能在统一价位上再便宜一点的,对不对,好兄弟?是这个意思,明不明白!”周文兵皱着眉问道:“你考虑太多了吧?没这个必要!你再省钱人家就没得赚了。而且花力气省那仨瓜俩枣儿干什么?净浪费感情。”虽然周文兵脱口而出了瞧不起他的语气,但是周文兵也知道辛国川秉性如此小气,秉性如此要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拼一下做到对自己最有利,他是这个性格的人,实在没办法说是对是错。更何况生意人做天下人的生意,生意人不怕顾客古怪难缠,只怕顾客不上门!如今是送上门的生意,周文兵理应先帮大嫂揽着客人,如此转念一想,又笑将起来,朴实无华的少年脸庞上忽然挂出奸商暧昧多情的窗帘,赶忙热情说:“行呗,你要买车就去王伟哥哥家,到周末我和王伟陪你过去,凭王伟这么大的脸面,保证你买到全封丘最低价,怎么样?”辛国川见周文兵这话终于说明白了,笑起来答道:“对对对,你总算明白了,我就是这个明明白白的意思,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说着忙忙吃完鸡蛋,拍拍周文兵的肩膀,礼貌地和女生们告辞,脚不沾地回教室去了。管佳等辛国川走远后指着他的背影问周文兵:“这个小旋风是谁?”周文兵笑说道:“辛国川,王伟和我的初中同学。”管佳疑惑地问:“你这个初中同学是不是有点抠门?”周文兵隔着空气拍她一下,笑否定道:“人家只是会过日子,你不明白!”

金盼盼从年纪主任那里听到的小道消息完全属实,几天后,学校公布了大加强班计划,规定每个班的前五名晚自习去礼堂统一上大课,精心挑选的优秀教师会给大家讲一些进阶知识点,助力大家在巅峰上还能踮起脚尖让自己看到更高的风景。耿大头还没有回来,物理老师按照上次月考成绩选出前五名去加强班,毛哥和李明飞二人都在前五名之列,金盼盼作为二十班的第六人,拿到的是特殊照顾的名额。她本人比前面的五个人都开心,晚上吃过晚饭便没回班里,直接去礼堂了,水杯也忘了拿。管佳看见周文兵王伟临上课才慢慢悠悠走回班里,喊住周文兵,要他把金盼盼的水杯送到大礼堂去,周文兵皱着眉,反问道:“两节课不喝水能渴死她吗?”管佳焦急地说:“这个季节容易上火,脸上该起痘痘了。”周文兵摇摇头,道:“我才不去大礼堂,那里太耀眼了,会刺瞎我的狗眼。”管佳立刻反唇相讥:“你要是好好学习,跟初中时一样,去大礼堂能没有你?”周文兵不想回应这种假设,停在过道里等一下,等坐在他里面的王伟先归位,自己也便归位,坐好,叹口气,找那些不得不做的作业出来搞。管佳见周文兵一如既往的使唤不动,生气地摇摇头,叫王伟道:“王伟,把盼盼的水杯送过去。”王伟和周文兵在这一点上略有不同,王伟对成绩不敏感,并不在乎去大礼堂被好学生们小瞧有多丢人,而且王伟比较听管佳的话,可能是受到原生态家庭的影响,王伟对胖女孩子很有好感!点点头,接过金盼盼的水杯便出去了。座位上剩管佳周文兵两人时候,管佳一言不发地瞪着周文兵有一分钟,深深叹了一口失望的余气,这一声叹气恰好和周文兵爸妈对他失望时的长叹一模一样,周文兵小时候最怕听到这个声音,在管佳没料到的地方,一种针刺一样的疼深深穿过周文兵的心口,管佳不是故意的,他也不好说什么。但是管佳并没有到此住口,少顷,又说:“你就是个犟毛驴,死犟死犟的,别人叫你做的事永远都不做,即使是对你有益的也不做,不听话,不主动,不会哭,不服输,啥时候生活给你一刀子,你就明白了!”周文兵满不在乎地笑起来,看着她失望的眼睛提醒她:“管佳姐,我这叫对抗型人格,是一种心理缺陷,不叫犟毛驴,这种心理来自长期受伤害后敏感脆弱的内心,做什么事都害怕再受伤害,所以情愿什么都不做。你自己没有文化,骂我还找不到词儿,说一大堆没用的,又把牲口搬出来打比方,牲口还以为自己挨骂了呢。”管佳又气又笑,问:“你啥都懂,为啥不好好学习?凭你的聪明劲儿,即使现在开始好好学习,高考也能挂上一本线吧?你就不能等到三十岁后再叛逆吗?最宝贵的时间全让你给浪费了!”周文兵有点好笑,深知管佳的责骂中有一些温柔,不宜像个傻子似的过度对抗,不禁莞尔一笑,气消了好多,怒气像潮水慢慢退回大海,沙滩依旧洁白干净,开玩笑说:“我把青春期和叛逆期攒到九十岁后再一起过吧,现在先好好做个人,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忙一辈子,万一到八十九岁不争气早死了,也不叛逆了,你说对不?”管佳正要搭话,王伟速去速回,晚自习上课铃声刚响了一半,人影已经闪回自己的位置上,管佳撇下周文兵,问他:“送过去了?”王伟不开口,浅笑着点点头,管佳便满足地叹一口气,一颗怜爱的心稳稳当当落下来,又说:“那就好了,盼盼不会照顾自己,咱们不多操心一点,谁还管她呢?”周文兵听到她这句老妈子话,立刻想讥谤两句,于是佯装态度端正,语气清甜,开口叫道:“管佳姐~。”管佳不想和他说话,又怕他有正事,骂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事嘬住!”周文兵便故意拿出阴阳怪气的调调绕着圈儿说:“造物主造人的时候,偷偷给每个人的灵魂安排了一个身份。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过的好或坏,灵魂里的身份不会被岁月磨损,会一直藏在那里,等待某天阳光明媚,它会自然地从灵魂里绽放出来,开出来最漂亮的花。有人诲人不倦,天生是当老师的料。有人刚直不阿,天生是当警察的料。有人从出生的那天起,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成就,注定会是漫长的废物,比如说我。有人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是花园里最好看的花,比如说二盼。有人从生到死都不觉得嘴巴这器官除了吃饭还有其他什么用处?比如说王伟。我常常觉得造物主许管佳姐灵魂的身份是最稀有,最可贵的!管佳姐灵魂里的身份是‘妈妈’,世界上最伟大,最不可能失业的身份!造物主许你善良,许你有责任心,许你会照顾人,许你做饭像大厨一样好吃,将来的你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妻子,厉害的妈妈!你的人生在当妈妈之前的旅程都是在为抵达成为妈妈的那天做准备的,除了准备做妈妈外其他事纯属多余,只是可有可无的点缀。二盼和王伟和我三个人,明面上是你的死党,其实是你为了学习照顾孩子找来的练手工具而已,你用二盼练习照顾,用王伟练习鼓励,用我练习打骂,三个人中数我最惨了,就这,你还不感谢感谢我!”管佳平时非常纵容周文兵,所以他敢用这样古怪的玩笑来奚落她,一句一句说来,全是夸奖的话,也全是取笑的话,管佳笑握着嘴听他说完,脸上有一些开心的害羞,却又立刻卷起书打他这个说话没好歹的人!周文兵坚持着说完最后一句便连忙躲打,管佳笑眯眯自嘲道:“好弟弟,你过来,让姐姐练习一下打孩子。”周文兵侧着身躲在王伟身后,求饶,说:“好姐姐,弟弟只知道说,不知道轻重,姐姐别生气,饶我一次吧。”管佳不读《红楼梦》,那本书里没有照顾孩子的知识,她没兴趣,并不知道周文兵说的是书里的梗,所以不饶他,到底伸手过来打他两下才算罢休。大家在晚自习上说笑,慢慢完成今天上课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周文兵不想写英语试卷,想抄管佳的作业,管佳不给他抄,提醒道:“你可要想明白,要是让英语老师知道你抄作业是什么下场?你可别后悔!”于是周文兵立刻想到了英语老师生气的样子,那画面光是在脑海里一掠而过都会使人颤抖!便立刻打住这念头,自己好好把作业写完。晚自习快下课金盼盼和李明飞从大礼堂回来,李明飞帮她拿着书,提着水杯,小小的身体上还挂着自己的书袋子。管佳笑问金盼盼:“学的怎么样?是不是离清华大学又近了一步呀?”金盼盼没回答“学的”怎么样,不怎么关心“青蛙”大学,只开心笑说:“可好玩了,我遇见李军她表姐了,我俩聊了两节课!”一句话说的管佳和周文兵齐摇头,叹口气道:“看来也是去玩儿,还不如呆在班里。”第二天吃过晚饭金盼盼仍然兴致勃勃地跑去礼堂上课,李明飞却没有去,向管佳请教英语题,管佳见她没去,很吃惊,问:“你怎么没去?!”李明飞摇摇头,轻轻笑说:“乱哄哄的,还不如自习呢,你给我讲讲这个题吧。”李明飞坐在金盼盼的座位上,附身认真听管佳给她讲题,这一刻她的侧脸正好落入周文兵发呆时的眼眶里。周文兵呆呆地盯着这个坐在自己前桌的女生,瘦小的身影隐藏在宽松的校服里,校服领口有一点点污渍,脖子很白,粉白的脸颊和乱蓬蓬的短发没有修饰,铅华如洗,颜色如旧。这是好学生的可怜颜值,是用功读书的表现,让人感觉不到恋爱的精心梳理,所以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和什么人偷偷谈恋爱的样子,可她毫不犹豫将马脸的情书交给老师,果断又决绝,关于她给别人写信的传闻又好像说明她已经在热恋中,有了归属感,于是对整个世界的其他异性不再保留半点温柔。管佳给她讲完题,她笑着向管佳提议:“我不去加强班了,我的名额给你,你去吧,陪着盼盼。”管佳连忙摆摆手,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乱说啥呀!我哪儿敢去?我是个啥东西?去了还不够丢人呢!”李明飞宽慰她说:“没关系,可以去的。”管佳仍然不愿意,央之再三,拒之再四,只得作罢。李明飞忽然扭头笑对周文兵说:“要不你去吧,你也可以陪陪盼盼。”周文兵正发着呆盯着李明飞的侧脸,忽然见她和自己说话,十分措手不及。在周文兵看来,李明飞一定不会再和马脸一丘之貉的人说半句话,谁承想她就这么扭过头突然向周文兵说了这一句,慌忙笑答道:“我也不配去加强班呀,正常上课时老师讲的我就没听过。”李明飞依然迎面望着他,笑的很轻松,仿佛马脸的事没有给大家带来半点阴霾,讨喜地说:“就当去陪陪盼盼嘛,她的事总要你帮忙看着才好。”管佳见李明飞这么说,立刻认识到这是个好主意,也趁势向周文兵道:“你去吧,帮盼盼拿书拿水杯,干点活。”周文兵怔一怔神儿,及说了这么几句话,才终于从李明飞突然和他说话的惊慌中缓过来,心里已然明白李明飞不想再和马脸的朋友计较,烦心事已经过去,不想再提,又听到管佳也建议他陪着金盼盼一起去,立马组织好自己的语言说道:“这世上所以人的灵魂都是平等的,我绝不会像仆人一样和别人做朋友,我不想陪她上课,给她拿东西,大家在一起玩儿时互相照顾是应该的,但我并不卑微,也没有所图!更何况二盼去加强班也不是去学习,她只是想凑凑热闹而已,不用管她,把名额留给更有前途的人吧。”管佳听周文兵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听到“二盼不是去学习”的时候,不经意间又忙忙护起犊子,她对二盼的宠爱总是沉溺不明事理,瞪起眼睛说:“谁说盼盼不是去学习呢?盼盼这次去了肯定能进步很多,回来考个好大专让你们瞧瞧,你们才算长见识了呢!”周文兵不屑一笑,想了一想,压低嗓音,坦言向两个女生说道:“二盼她爸妈根本不准备让她出去上大学,他们舍不得让宝贝女儿受上大学的辛苦,二盼高中毕业就回家,啥也不干,纯玩儿,一直玩到嫁人为止。”管佳李明飞听他竟如此说,十分诧异,也来不及多想,忙问道:“不上大学怎么能行,这个社会竞争这么大,以后怎么找工作?”周文兵笑着为两个女生摇摇头,环顾管佳李明飞的眼睛,温和地提醒她们:“二盼需要挣钱吗?她需要找工作吗?她玩一辈子也没有关系吧?”两个女生本以为周文兵会回答不出她们“不上学怎么能行?”的问题,没想到一时间竟然是她俩回答不出周文兵“二盼需要挣钱吗?”的反问,喉噎语塞,猛然才想起来金盼盼的家庭条件,她长大后确实没有找工作挣钱的必要,她们家已经很有钱了,根本花不完,而且凭她的颜值,以后封丘豪门富户谁不抢着要?哪个村里的野孩子好意思登门提亲?她肯定能过上安福尊容的生活,完全没必要像世人一样东奔西跑,为几两碎银耗尽一生气力。想到此处,两个女生默默不语,暗暗点头赞叹。周文兵见她俩不说话,又用只让他们四人能听到的小声音补充解释道:“她爸妈很溺爱她,溺爱到了总会担心无稽之谈风险的地步,他们偏执地认为全中国只有封丘人是好人,出了封丘县,陌生的城市里没一个好东西,全是魑魅魍魉,邪魔外道,一旦二盼离开父母,立刻会被骗打骗杀,用不了多久心碎的老父母就会在法制新闻里看到熟悉的被害者。她爸妈早就说过了不让她去上大学,等她高中毕业,就在县里找个工作应付日子,挣不挣钱没关系,就当玩了。”周文兵说完,两个女生羡慕地点着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大家本是一直在一起玩的朋友,太亲密无间了,几乎忘了金盼盼是个富二代。良久,管佳笑着对李明飞说:“咱和她不一样,咱得好好学习考上好的大学。”李明飞应着她的话乖巧地点点头。

周文兵发现一件好玩的事情,那天值班巡查老师巡查到二十班,晚自习已经快下课,巡查老师按照惯例清点二十班的人数,查验有没有逃课份子。物理老师把花名册交给巡查老师的时候笑眯眯说:“六个去加强班的,这个班有个小局长。”巡查老师知道物理老师说的“小局长”是什么意思,笑着攀谈两句,也不点名,只是查验了一遍班里的人数,恰好差六个人,便秋毫无犯地走掉了。殊不知李明飞正坐在金盼盼的位置上和周文兵说话,逃课份子雷齐超逍遥在外,一个本该在大礼堂的人在教室里,一个本该在教室里学习的人在操场里玩!周文兵兴奋地和王伟说:“以后逃课方便了,巡查老师不知道有几个人去大礼堂,两边不好核对人数。”管佳听见周文兵这么说便立马威胁他道:“你逃课,我就告诉老师!”周文兵不害怕管佳的威胁,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笑答:“那我谢谢你。”管佳不依不饶:“我没跟你开玩笑,等班主任假期结束回来,我就告诉他,我说到做到,再不济我告诉明飞,她是班长,你就看看能不能管得住你!”说着拍了拍坐在旁边的李明飞,对她说:“明飞,你说他两句,不叫他逃课。”李明飞轻轻笑,对管佳说:“我不敢说他,你管着他吧。”周文兵涎皮着脸哈哈起来,向管佳自夸道:“你放心吧,我逃课小王子岂是浪得虚名?怎么可能会被巡查老师抓到?你趁早放一百个心吧。”管佳大不以为然,训斥道:“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你这人早晚因为逃课被开除,等着看吧。”第二天晚自习上课时周文兵便不在班里,一直和周文兵形影不离的王伟独自坐在座位上写作业。这两个人极少分开,只要分开了准是有什么异常,以前周文兵逃课时王伟一定会陪他去,哪怕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在操场上发呆,他也会陪着周文兵,后来管佳说过他两次,他很听管佳的话,便不陪周文兵逃课了,如今既然王伟独自在班里,那么周文兵一定是晚自习不准备来了。管佳气呼呼地拍着桌子问王伟:“周文兵呢?!”王伟瞪着无辜的眼睛,苦笑着一言不发,想替周文兵掩饰,哪里能掩饰住?狗都知道周文兵逃课去了!管佳十分生气,想骂脏话,想立刻去告诉物理老师周文兵不在班里,让物理老师开除他,想想又忍住了,她到底还是会护着周文兵,只是异常生气,恨周文兵不学好,恨周文兵不听话!回过头来再想想自己也是多事,管他干嘛呢?非亲非故的,周文兵再不好,影响不到她,恶心不到自己门前,何必太看重那些不学好的朋友!?便向王伟破口骂道:“管他呢,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罢自己生着闷气写英语作业去了。上课铃响后大概过了十分钟,安静教室里物理老师正好不在,后门扑通一声开了,周文兵满头大汗,连滚带爬的跌回来,扑坐在自己的座位,脸上的汗珠里夹杂着劫后余生的慌乱神色,惊魂未定地傻笑着。正在生他气的管佳见他这般光景回来,不明就里,又好气又好笑,问:“咋了?狼撵了?”周文兵定一定神色,口里还在喘气,解释了半句道:“这不是去逃课了嘛~,”管佳当然知道他去逃课了,这不用解释!好奇的是他怎么逃了十分钟又回来了,而且脸上的神色像发生了不好的事一样?急着问:“快说怎么了!”周文兵擦擦汗,如实说道:“刚才在校园里和耿大头走了个对脸,已经上课了,校园里空无一人,我俩转角对了脸,我直接撞到耿大头怀里去了!”管佳听到这么说便问:“班主任从老家回来啦?”话已出口才发现问的不对,又忙惊问:“你逃课被班主任抓到啦?!”周文兵苦笑着点头表示确实如此,管佳王伟两人都惊了,急忙问道:“那你会不会被开除?”一边问一边“坏了坏了”地嚷起来。周文兵歇了一口气,反而逃出生天般笑起来,反过来安慰她俩,说:“应该不会被开除,耿大头穿着旅行装,背着他的黑色双肩包,看见我,笑着和我说话,温和的拍我的肩膀。他的心情好得难以置信,也不提逃课这两个字,只是要我不要乱跑,回班里好好学习,并没有说其他的,应该不跟我计较了。”管佳王伟两人听这么说,有点不相信,还以为他被班主任吓傻了,要知道傻子在面临人生重大挫折时总会臆想出来根本不存在的结果!继续啰嗦着问周文兵:“为什么没开除你,到底为啥?”坐在周文兵后桌的赵丽珍听三人说这话,听到此处,早明白过来,搭话道:“还用问?耿大头相亲成功了呗!这会儿心里正高兴着呢,不罚人。”这一句话说醒了管佳,她刚才太过为逆子周文兵担心,几乎忘了班主任请假回家是干什么去了!见赵丽珍这么一说,幡然明白过来,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又替班主任欢喜起来,笑说道:“那可是一件大好事儿呀!他终于有自己的媳妇了!”晚自习还没下课,耿大头相亲成功回学校的消息传遍全班,大家鼎沸地讨论着这个事情,也顾不得学习了。临下课,物理老师笑眯眯来到班里,还没开口说话,早被学生们一句接着一句的“耿老师回来啦?”“耿老师相亲成功啦?”“师娘长什么样啊?”的问题淹没在讲台上,好容易请同学们安静下来,故意文质彬彬地停顿了一分钟,然后愉快地宣布:“没错,你们耿老师有女朋友了,婚期也定下来了。”大家哄然一起欢呼鼓掌,掌声和欢呼声冲出教室,在漆黑的校园里回荡。耿大头回到学校后当天晚自习并没有来班里,他回宿舍忙他的事情去,第二天正式上班,满面春风地走过落叶纷纷的校园,愉快地脚不沾地,行走如飞,他的世界的春天来了,仿佛整个世界跟着他一起来到了春天。上午第三节第四节是他的课,只见他夹着课本低着头来到班里,进门刚说一句:“上课。”课堂秩序就彻底乱了,大家问他女朋友长什么样的问题像波浪一样在教室里起伏,早淹没了上课铃声!平日里爱板着脸的耿大头像小孩子一样没有城府地傻笑着,一度甚至没有打算维持课堂纪律的想法,学生们不达目的不罢休,直闹着非要看师母的照片,耿大头早脸红了,十分害羞,人生里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脑门比平时更加锃亮。好学生们带着祝福的心情求幸得一见,周文兵这种差生们带着猎奇的心情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会看上他?耿大头最终违拗不过学生们,妥协了,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翻出照片晃着给全班同学看,大家都伸着脖子往前瞅,那手机那么小,一间大教室,后面的人哪里看得清楚?毛哥笑着走上讲台把耿大头手机抢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看,又放在班里传递给大家看。耿大头并没有因为毛哥抢他手机而生气,此刻的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再生气了,脸上有一抹害羞的红色,平生第一次做人家的男朋友,连整个世界都能分享到他的这份温柔。手机传到管佳手里,周文兵一眼瞥见屏幕上是个漂亮娇小的女孩子,穿着黄色卫衣,拿着一个红红的苹果傻笑着,好奇心使周文兵凑近管佳仔细看,管佳金盼盼深知周文兵天生怪人癖语,怕他说出不合时宜的玩笑,忙捂紧手机屏幕不给他看,周文兵央求道:“让我看一眼,我不乱说。”管佳才将信将疑地把手机举给他。周文兵眯起眼睛看了又看,果然是位漂亮可爱,面相温柔的小女人,给耿大头当媳妇真是白瞎了!周文兵内心深处一阵怜香惜玉的温柔,叹道:“确实很漂亮。”管佳还在因为昨天的事生周文兵的气,骂道:“你得感谢这位师母,没有她,昨天你是肯定会被开除的!”说着把耿大头的手机继续传递给其他人了。金盼盼伏在管佳肩头叹息了一回,喜悦了一回,见云思云,见风亦思风,幸福地感叹着:“哇呀,谈恋爱好幸福呀,我也好想谈恋爱!”管佳笑抚着她的头发道:“好姑娘,咱不急,过两年再谈。”周文兵忙趁机取笑:“想谈恋爱要趁早,趁什么也不懂的年纪,趁容易把谎言当成爱情的纯真,去爱上一个又穷又丑花言巧语的小伙子,吃你家饭,花你家钱,还打你,多好···!”金盼盼听了便生气,不等他说完,骂道:“你给我滚,你谈恋爱肯定幸福不了!”管佳也拿起书打周文兵。

辛国川是周六中午吃过饭来二十班找周文兵王伟的,恰好在走廊里碰见李明飞,请她喊周文兵王伟出教室一见。走廊里,辛国川穿着崭新的校服和干净的运动鞋,笔直地站在栏杆旁,栏杆外的天空灰蒙蒙的,零星点点秋雨,见两人出来后,脸上是愉快的笑意,问道:“怎么样?今天放学后陪我去一趟摩托车城?”周文兵王伟也是此意,他俩准备周日去大堤上骑车,要沿黄河大堤曲曲弯弯的线进行一次悠长的骑行,初步计划是出HEN省,到SD省东明县再回来,预计会花费一整天时间,连周日晚自习的假都请好了。如今耿大头超级好说话,善良的难以置信!旧年找他请假找八百个理由都不够,费了许多口舌也请不下来,现在直接去办公室,直接说请假,耿大头啥也不问,大笔飞批了假条!所以两个人也非常愿意趁周六放学后去办完辛国川的事情,周日安心去骑行。周文兵王伟已经预先和大嫂说过了,有一个同学想过去买辆电动车,这个同学很小气,容易斤斤计较,砍价时如关羽在世,不过五关斩六将是不会罢休的,建议大嫂先给他报个虚价,由他费尽心机砍去,砍来砍去还是那个全国统一价,咱也不吃亏。大嫂却不想骗学生,懒得使这点套路,倒是很想看看这孩子有多能砍。周文兵也便再三嘱咐辛国川,告诉他保证价格最低,大家都是好朋友,不许过度砍,砍过头就砍到感情上面了!三人说定,放学后在校门口正在补肥的玉兰树下集合,然后去金盼盼家骑车,再一起去摩托车城。第二节刚上课,窗外零星小雨聚成蒙蒙细雨,转眼又瓢泼般下起来,周文兵望着窗外雨中的梧桐树,半天若有所思,向王伟说道:“估计今天办不成辛国川的事情了,雨太大了。”王伟非常认同地点点头。放学后留在班里没用出去,等着雨停后再做打算,金盼盼给家里人打了电话,说这周末不回家了,怕淋雨,于是和管佳两人回宿舍去了。两个女生撑的是周文兵的雨伞,是周文兵忘在课桌里好久都没有拿回宿舍的雨伞,谁知又赶巧用上。她俩撑伞走了,周文兵王伟无伞可用,又不想淋一身雨跑回宿舍,只得在班里等着。谁知一会儿功夫,辛国川撑着雨伞来二十班找他俩,见面即说:“走吧,去摩托车城。”周文兵打退堂鼓道:“今天不去了吧,这么大的雨,下周再买吧。”辛国川笑道:“买车只能是这周的事情,走吧,咱们坐个出租车过去。”三人共打着一顶伞出了校门,周文兵抱着辛国川的左肩,王伟抱着辛国川的右肩,亲密无间的氛围让丐爷误以为发生了比谈恋爱更严重的事情,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三人!三人拦了个出租车往北走,雨正大,文化路上已有积水,一路水汪汪来到摩托车城,大嫂热情地接进去,带着辛国川看车,辛国川看中一款粉色的小电动,周文兵笑话他:“你一个男生骑粉色的车也不太好吧?还是说谈恋爱了?”辛国川腼腆地笑了起来,解释说是特意给妈妈准备的生日礼物,所以挑了粉色。辛国川攒了一点钱,是他通过努力学习挣的,每年封丘一中和死敌长垣一中,好朋友延津一中,远方表亲原阳一中有一个四中联赛,这种联赛自然和周文兵王伟没什么关系,但和辛国川有关系,辛国川作为封丘一中的尖子生过去参加四中联赛,拿了个联赛第七名,学校奖励了三千块钱,辛国川没有花钱的地方,想起老妈的电动车很旧了,决定给妈妈买个电动车。大嫂听他这么一说,连口夸赞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周文兵也感到很是意外,竟一下子不知道取笑他什么才好!周文兵与爸妈的感情很差,他觉得爸妈对他不好,也从来没想过要对爸爸妈妈好一点,青春期很多小孩子仇视蔑视父母,他是比较极端的那一个,爸妈不认同他的世界观,他也尽力在一切方面剥除父母对他产生的影响,早就不在乎亲情了,甚至从来没意识到这世界上还有青春期和爸妈感情良好的男孩子。如今听辛国川这么一说,又是惊讶又是瞧不起,也明白辛国川始终还是那个辛国川,没有改变,现在的他和周文兵刚认识时的他毫无区别。你完全可以从他十二岁时的良好品质推测出他十八岁时的样子,那些品质从来没有从他身上溜走,你也可以从他十八岁时的样子推测出他二十八岁的样子,到了很多年后的那一天,他依然会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大嫂毕竟实在,到底还是只给辛国川说了进货价,辛国川笑眯眯答道:“大嫂,这么大的雨我都来了,你不能给我便宜一点吗?我还有两个朋友也准备买电动车呢!”周文兵听他这么说,忙制止道:“说好了低价给你,怎么又砍价?”辛国川不为所动,继续说:“大嫂,给我便宜一点吧,我是个穷学生。”大嫂哈哈笑了起来,完全不计较年轻人的小聪明,竟然真的又给他便宜一百块钱,再送头盔,雨衣,车锁,打气筒!辛国川终于心满意足,付了钱,披上雨衣,骑着新车告辞而去了。看着他雨中离开的背影,周文兵终于骂道:“这信球脸皮真厚,只为自己考虑,不管咱们尴尬不尴尬!”赔了钱的大嫂却不像周文兵一样介意,反而夸奖道:“你们这个同学是个好孩子,这个年纪肯为爸妈考虑的不多。”王伟没有搭话,周文兵听着颇有些不舒服,不屑地问:“你卖给他车,还赔了钱,怎么还说他是好孩子?”大嫂却不介意,她看待问题的角度和一般人也有些不同,她觉得辛国川是个好孩子,大概是做了妈妈后对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温柔了吧?夸完辛国川,大嫂趁着雨天没生意带孩子们去洗澡了,王伟和周文兵去后面车间帮王亮哥修车。电动车没有特别高科技的组成部分,所谓修车大多是换刹车片和紧固螺丝的任务,谁来做这些都不成问题,两个学生一边干一边学,帮着王亮哥干了很多活计。到晚上六点,老王爸爸买菜回来准备做饭,大嫂却接了电话说娘家爹雨中跌了,送去医院了,大嫂和王亮哥忙忙去那边了。老王爸爸按自己的风格发挥做饭,不一会儿,一桌超级简素的晚餐做好,吃过饭后雨小了很多,从树枝上落下的雨水已经比从天空里落下的雨水更多,王伟周文兵便告辞回学校了。周文兵在他家没有吃饱,甚至没感觉到自己吃了什么,在王家不好意思讲出来,到学校后背着王伟再吃些东西才好了一点。学校里没学生愿意冒雨回家过周末,放学后大家都在宿舍里窝着,而且封丘一中的周末留校自习的风气本来就非常重,大家你追我赶,生怕成绩落在别人后面,平时周末有一半学生不回家,那天天阴雨重,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回去。宿舍里热闹非凡,打打闹闹的人在走廊里来回跑,你追我赶,雨天巡查老师应该不会来查寝,大家很放肆,平日里难得见光的课外书,手机,笔记本都摆在外面。周文兵王伟到宿舍后换下湿衣服,随便穿些家常衣服躺在床上歇着,教授从别的宿舍回来,见他俩回来,委屈地叫喊起来:“刚才502宿舍的狗崽子们来咱宿舍欺负人!你俩回来了,咱们报仇去!”两人听到这话便勃起兴致,大声笑嚷道:“这还得了哇?他们竟然敢上咱们的门?!”504宿舍和502宿舍向来关系好,爱打闹,酷爱互相掏裆这种打闹方法,两人不在时,教授大概吃了些亏,有些不忿,老六也帮腔说:“刚才我也不在宿舍里,走走走,一起去报仇!”几人吵吵闹闹的踹502门来找茬,一开门,见502众人围聚在一起看什么东西,见他们破门而来,哄然一起嚷“赶紧关门!”教授忙把门关了,不明所以,凑上去一看,原来是502众人正在围着雷齐超的手机看生物电影,几人一见,十分激动,都知道这是好东西,也忘了来寻仇的事,聚在一块儿看。大约晚上八点的时候,大家都饿了,抓阄选一个倒霉蛋下楼去食堂买夜宵,王伟是幸运的倒霉蛋,乖乖收钱下楼冒雨去食堂,众人聊着天儿等着王伟回来,聊的太热烈了,忘了时间,过了好久才想起来王伟一直没有回来,给王伟的破手机打电话,没人接,站在窗台往外望,雨中的夜色像洗过了一样清澈,路上一片模糊,看不到行人,没有风,雨帘簌簌。周文兵不放心,披衣带伞下去接王伟,从宿舍门口走到食堂门口,没有行人,没有见到王伟,站在空旷的食堂门口,雨从漆黑的夜空中落进了昏黄的路灯下,路面的积水上是层层叠叠的涟漪,周文兵心里有些莫名的奇怪,实在想不出王伟去哪了?王伟有一部旧手机,常坏不能常用,是王亮哥用了很多年后退休下来给他的,他很知足,并不嫌弃,只不过常常处于没有讯号的状态,周文兵常常不能联系到他。一时没有别的办法,肚子饿了,索性先去食堂里买个包子吃,边吃包子边想王伟哪去了?年少的心总会有些过于激烈的认知,过于激烈的冲动,过于激烈的胡思乱想!周文兵站在食堂门口,吃着包子,想起了那些不经常发生的事情:他想,也许王伟被大雨中一根断了的电线给电死了,现在正躺在一盏不亮的路灯下面抽搐,想到这里,突然很难过,急忙离开食堂沿路再找一遍,直走到宿舍门口,还是没有找到人,也没找到遗体。两趟走回来,虽打伞,身上也已经湿的八九不离十,正在这时,兜里的电话响了,站在灯光明亮的宿舍门口,也顾不上有没有巡查老师,顾不上宿管老头,直接掏出手机看,原来是王亮打来的电话。他说晦气事儿扎堆了,老王爸爸也在雨中滑了脚,磕了屁股,送去医院了,王伟刚才紧急回去了。周文兵听他这么说,登时放下心来,原来王伟下楼买夜宵,接到王亮的电话直接回去了,真是难为了王伟这个沉默的性格,也不给周文兵说一声,害得周文兵以为他被电死了!于是这才放下心来,问:“叔叔碍事不碍事?我也过去帮忙吧?”王亮语气舒缓,道:“检查过了,没碰着骨头,和我老丈人在一个病房里呢,刚好一起管着,不用过来了。”周文兵听后点点头,挂了电话便把手机放进裤袋里藏好,还是害怕巡查老师会突然出现,又苦笑着去食堂给兄弟们买饭——这是王伟没有完成的任务!回宿舍后身上已经湿透,后背冷的发抖,周日早上起床便有些鼻塞,懒懒的,蔫蔫的,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校园里雨水四溢,七八厘米深的积水吞噬着学生们的鞋子,早饭没下楼,毛哥去食堂给大家买早饭回来,在宿舍吃饭在宿舍玩,聊些奇奇怪怪的八卦事。周文兵没有心绪出去骑车,下着雨,王伟也不在,窝在被窝里听教授绘声绘色给大家讲亲女孩子的时候应该怎么抱,怎么亲,手掌应该放在什么地方才不会被人误认为流氓,一边咳嗽一边笑着。快十点时,金盼盼打电话过来说她还没有吃早饭,也没有出门,叫周文兵给她买早饭送女生宿舍。周文兵一百个不愿意出去跑腿儿,哄她:“我回家了,不在学校里。”金盼盼十分生气地嚷道:“昨天李明飞下去给我买夜宵看见你啦,还敢骗我!”周文兵见瞒不过,又找借口道:“你不是要减肥吗?这一顿不吃肯定能瘦很多斤,别吃了,我也没吃呢。”金盼盼只管吵闹着说不行,而且强调说她已经好饿好饿啦!周文兵鼻塞声重,懒得动弹,隔着电话没好气问她:“我找个人给你送过去行不行?我们宿舍毛哥是个好人,愿意帮忙!”金盼盼十分不痛快地说:“不行!不要不认识的男生!”愈加无奈,只得找伞下楼买早饭给她送过去。去食堂的路一片汪洋,周文兵淌着冷水发着抖往食堂去,两位巡查老师穿着雨衣站在女生宿舍楼后面的拐角小门处,手里拎着警示桩,大声指挥路过的学生绕行别的路。周文兵仔细一瞧,果然像小说里的常见桥段,一条电线断了,线头搭在铁栏杆上面。那电线应该是在多雨的后半夜断掉的,最万幸的是没有伤到人,周文兵只得淌水绕远路去到食堂,头疼的又厉害了!想起一件事情,打电话问金盼盼:“管佳吃早饭了没有?”金盼盼回答:“我不知道,管她干啥?”周文兵便骂她:“你好歹善良些关心一下朋友们!我给你带早饭顺路多带一份能费多少事?人家平日里白疼你了!”忽然又想起来李明飞半夜下楼给他送热水的情分,因而继续问:“李明飞吃早饭没有?”金盼盼便举着手机不耐烦地问正在宿舍里的李明飞,果然也没有,都饿着肚子呢!如此唠来叨去,周文兵几乎给半个班的女生带了早饭。走到女生宿舍门口李明飞已经在等着接饭,周文兵把盒饭交递给她,转身回男生宿舍,虽然莫名其妙被女生宿管阿姨表扬照顾了女生们,却也没什么值得兴奋,因为身上冷的没有开心起来的心绪。回宿舍后见毛哥们在闲聊,听他们说,昨天晚上通往操场的电线不知道被什么砸到,断了,操场上的大照明灯短路了,那套照明灯值好几万块钱,一下子彻底坏了,从此操场上就没有照明灯了!周文兵无心听他们闲聊,脱了湿衣服躺被窝里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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