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昕听姜楠念叨完才惊觉,姜楠是来挖坟的,他瞪大了眼睛问:“你要刨坟掘墓?”
姜楠点头:“我要走了,我不能把娘和外公他们留在这里,我走到哪里,就带他们去哪里,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在一起。”
林中的夜风吹起,万俟昕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个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的娘子有点邪性,一家人要整整齐齐是和人,不是和鬼啊。
姜楠给她娘烧完纸,又带着万俟昕拜了其他几座坟,挨个讲明要搬家的理由。
都祭拜完后,吴桐他们四个开始挖坟开棺。
姜楠陪着万俟昕坐在一旁,旁边的火把的光照在姜楠的脸上晦暗不明,她声音清冷的给万俟昕讲他的外公家:“我外公穆家世代行医,在前朝就是宫中的太医,当年京城城破的时候外公正好休沐不当值,当外族蛮子攻破城门的时候,他带着一家老小躲了起来,躲过了屠杀。
后来他们逃出城,外婆在逃跑的路上病重去世了,就剩下我外公带着我娘和小舅四处流浪当铃医,后来我娘长大了,一直跟着我外公他们流浪也不安全,我外公就想给我娘找一个婆家。
当时他们正好走到了庐州,我祖母正好生病,因为是隐疾,别的大夫也不方便诊治,我娘一个女子方便就替她治好了病。
她看我娘会医又能干,长的也好,就打算让他的儿子娶我娘,我外公祖上也和他们昭勇将军府有旧,又觉得我祖母为人和善,姜顺德性子憨直,觉得他们能给我娘一个依靠就同意了。
谁知道姜顺德娶我娘的时候没有反对,在成婚没有多久得知我娘怀孕以后就当完成什么使命似的直接参军走了。
他一走我祖母连气带担心就一病不起,我娘怀着我,又要照顾我祖母又要操持家里,因为太累,生我的时候又难产身体一直不好。
头两年姜顺德还往家送信,后来渐渐没了音信,别人都说他战死了,他的那些族亲以我是女子,姜家不能没后为理由天天上我们家让我娘过继一个儿子,实际就是惦记姜家的祖产。
其实姜家有什么祖产,不过是一些田地和一间大宅子,其他的店铺都是我娘为了维持生计自己开的。
我祖母和我娘不同意,他们就天天上家里去闹,说姜顺德死了,姜家无后,没人给我祖母养老送终。
我祖母受了刺激 就病逝了,我娘的身体也不好,她怕她死了我没有银钱傍身,又怕族亲们来争夺家产,就把家里所有的财产都卖了。
正好那个时候我外公来信,说他们在汇州落脚了,我舅舅在汇州娶了一个妻子还生了一个儿子。
我娘就想趁着她还活着把我送走,结果她还没把我送走姜家人就来闹,最后我娘活活的被他们气死了。
那些人不等我娘下葬就迫不及待的进了我家,结果被赶了出来,因为我娘把宅子也卖了,她一死主家来收房了。
他们气不过把我卖了,等我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找到我外公,还没几天好日子,我舅舅的儿子就重病不治夭折了,我舅母受不了打击也去世了,我舅舅受到了刺激整天恍恍惚惚的,上山采药的时候一脚踩空摔死了。
我外公从此一蹶不振,但是那个时候 我还小,他担心我强撑着将我养大了,我十四岁的时候他也撑不住去世了。
姜楠平静的说完这些眼泪早就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悲切:“我确实不祥,我不光克夫,跟我有血缘关系的都死了,当年我要是不来找外公,没准他们都不会死,还活的好好的,我就是丧门星,克星。”
姜楠把脸埋在膝间呜呜的哭了起来,这是她憋在心中十几年的事情,她真的觉得外公一家就是她克死的。
那个咿咿呀呀刚学会叫爹娘的弟弟死的时候脸色青紫,尽管他外公医术很好也救不活他,他舅舅是特别爽朗的人,可以把她高高的抛起来,还可以让她骑在脖子飞,是他给了姜楠短暂的父爱,她的舅母为人和善,从不嫌弃家里来了这么多的孩子,总是怕他们不够吃,做很多的饭,可是最后他们都死了。
姜楠真的痛恨自己,她想是不是不生自己娘就不会病弱缠身被人欺负死。
她不来汇州外公一家也不会死。
这是万俟昕第一见姜楠哭的这么伤心,她大声的喊着,好似要把心中的苦闷都要喊出来。
听到她的哭声吴桐他们也只是扭头看看就红着眼眶继续挖坟,秋杉和冬雪默默的擦着眼泪。
姜楠的哭声让万俟昕听的揪心,他曾经觉得命运对待他如此不公,在黑暗的暗室里他无数次哭喊咒骂,可是现在想他好像比姜楠的命还好一些,毕竟他失去的只是一些自由,他的亲人都健在,姜楠所有的亲人一个个的在她的面前死去,她的心理肯定承受着难以言说的悲痛。
他伸手把姜楠搂在怀里,轻声安抚道:“你不是克星,不是丧门星,他们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在前朝那样的乱世能活下来的人不多,十室九空,能活下来的何其幸运,死去的也只是命运不济,怪不到任何人身上,只能说每个人的命运不同,你不要把别人的命运都背在自己的身上。
当年你还那么小,那小小肩膀能承担什么。
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是你最亲的家人,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你就有了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