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昏暗烛火探视四周,弧形的墙壁上满是高低错落的壁龛,每一个壁龛里都摆着物件,白行甦高举蜡烛,照亮近身的壁龛,企图看清里面到底放着什么。萧晚也凑过来,两人靠近仔细一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是一双陈旧的、半大小儿穿的鞋。
萧晚从摆着小鞋的壁龛上,取下挂在一旁的木牌,上面写着日期和名字,萧晚大致推算了一下说:“这鞋放在此处竟有四五载了,摆在此处是何意图?”萧晚想看看其他壁龛内的东西,于是相继取下附近的几枚木牌,上面除了姓名不同外,日期都一模一样。
“都是七月七日,这难道……”萧晚心中暗想:“如此说来,俞竹昨晚听到的念经的声音,并非空穴来风。”
“小侯爷应该想到了吧,这里摆放的物件都来自七月七日生的孩童,恐怕袁山自己都不敢来此处祭拜。”白行甦说罢,目光被其中一个壁龛吸引,指给萧晚笑着说,“哎,你看这梳子,像不像袁山他女儿梳头用的那把?”不等萧晚回答,白行甦又随意拿取壁龛中的物件,摆在手中翻看着。
萧晚看着他毫不在乎,甚至有些冷血无情的模样,不满道:“若是你的孩子也在这其中,恐怕你做不到这般冷静吧。”
白行甦放下手中的物件,看向萧晚反问:“怎么?这里面难不成有小侯爷认识的人?”萧晚一时语塞,怒从心起不知该如何驳斥。
萧晚望着白行甦,心中不禁疑虑,为何白行甦明明就在眼前,却让人觉得,触不到也看不清。
“就算看到了这些,似乎也不足以作为扳倒袁山的证据,还是要从……”白行甦突然有了新发现,他看见萧晚的背后,有一处空的壁龛。
萧晚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向身后,萧晚接过他递来的蜡烛,靠近那个看似空荡荡的壁龛,瞧见里面放着一封薄薄的折子。萧晚拿下折子正要打开,白行甦赶忙将折子从他手中抽走。
“还是我来吧。”白行甦先观察了折子表面,在朝上的那一面,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他向萧晚解释着:“是个转生符,通常贴在灵牌上,我就说这地方像个墓穴。”他将折子翻了一面,拆掉拦腰缠在折子上的一圈红绳,白行甦才发现那符纸破了一个缺口,这让他心中有了不祥预感。
白行甦瞥一眼萧晚,见他正盯着自己手中的折子,一副期待的模样,于是徐徐地打开折子,就在折子打开的一刹,萧晚手中的烛火熄灭了。
“小心!”白行甦反应迅速,将萧晚拉至身后,让他紧贴墙壁。
萧晚正想拔出短剑,忽然意识到此处狭窄,恐怕短剑不利作战,立刻向暗门而去,就在他脱离墙壁时,身体似被壁龛牢牢吸附,他想呼喊白行甦,让他先行离开,却发现喉咙嘶哑喊叫不出,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擒住了自己的咽喉,无奈只能在黑暗中四处寻找白行甦的踪影。
像是陷入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水下的精灵紧紧的拉拽着萧晚的双脚,要将他带入更深的黑暗,他无法呼吸,四肢僵硬动弹不得,只能依凭耳边的声音来判断,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出现,似一只救援的手伸向了他。
微光乍现,无数萤火似的光点,从那些壁龛当中向萧晚涌来,他们聚集起来,为萧晚解开喉咙处无形的束缚,在他得以喘息之时,那群点点荧光向高处飞去,借着微光,他看见白行甦正与一支飞舞的暗镖搏斗。
萧晚抬头看着那些光点消失在头顶的黑暗中,然而那个声音依旧还在,那不是一个人在说话,而是无数的声音汇聚而成,他们对萧晚发出呼唤:“救我,救救我……”
未能问出声音的来源,萧晚被一只手拉起,迅速离开暗室。当他们二人踏出暗室,泥像立即旋转归位,除了泥像上掉落了一些灰尘,好像一切从未发生。
白行甦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模样,他解释说:“大概是那折子上附了怪东西,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说罢,白行甦咳嗽几声。
萧晚回过神来:“你还好吗?”
白行甦摇摇头,将一个东西交给萧晚说:“我已经撕掉了上面作怪的东西,现在,它只是个普通的证据。”萧晚吃惊地看着手中那本薄薄的折子,他又看看白行甦,迟疑地打开了折子。
“这是记录出生和死亡的生丧簿,根据上面记载,十年前,九月廿六有一个孩子出生,至同年十一月初八,这个孩子就去世,准确来说,是夭折。”萧晚又向后翻了一页,目光落在了最后的名字上,“吾儿袁泰,尚飨。”
萧晚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想请教白行甦,扭过头去却看见一抹硕大的黑影,从元阳殿破损的顶部落下。萧晚惊呼一声,拔出短剑向白行甦身后刺去。
白行甦茫然转身,一头黑熊已经来到他身后,将他扑倒摔出去几丈远。萧晚看向尘土飞扬的角落里,黑熊直立站起,捞起躺在地上的白行甦,一跃而起,再次冲破殿顶,消失不见。
尘埃落定,萧晚收起短剑,走过倒塌的祭台,看向废墟一般的墙角,白行甦摔落的地方,一片殷红。
“看来盟约到此为止了,不愧是赤黎城第一山,不能小看山中野物啊。”说罢,萧晚叹一口气,准备返回远忧堂再做打算,折返至祭台前,脚踩一只跪垫,却觉得的似有异物,抬起脚定睛一看,跪垫旁露出一个铁环,他一脚踢开跪垫,一个方形的拉环门出现在他眼前,蹲下来用手提拉铁环,那门竟轻松打开,萧晚顿时来了精神。
黑熊远离了元阳殿,才找了一棵树在树上将白行甦放了下来。白行甦吐掉口中的浆果,看一眼正在恢复人形的晁风,说道:“原本希望你尽快离开青城山,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过幸好你没走远,收到了我送出的纸鹤。”
“前辈,能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
“哎——”白行甦打断他,“我只是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罢了,你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
“好。”晁风瞪着一双眼,紧紧盯着白行甦。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晁风,前辈要我说多少遍。”
白行甦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我说你的原名!”
晁风闻言缓缓低下头,思索片刻打算开口。
“算了你不乐意,就当……”
“尼阿迩博,这是我的名字。”
“东南国最大的炼器家族,原来是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啊。”
“不知前辈所言福气何来?”
“你们家族长期与东南国王族联姻,好处多了去了。”
晁风没有说话,闷闷地抿着嘴。白行甦意识到失言,转移了话题道:“多谢你将我带离那人的身边。”
“与前辈同在元阳殿的人是谁?”
“昌戎侯,我猜,”白行甦看向晁风,认真道:“他是来推倒这徽元会的。”
晁风点点头,回应道:“我能做点什么?”
“不是你,是我们,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今晚的宴会更热闹一些,火烧的旺了才好铲除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