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年仅五岁的殷旬被母亲带来文家,那时他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小一岁的文袅袅。自小被教导谦逊为人的他,从未见过文袅袅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女孩。
“你!以后见了我绕着走知道吗?”这是文袅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那时文袅袅脸上的高傲至今都让他难忘。回想起来,记忆中文袅袅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弱的孩子,那便是文朗了。文袅袅注意到殷旬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当即拿出姐姐的气势,倾斜身子挡住殷旬的目光。
“看什么看,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他!”
想起文袅袅这句话,殷旬不禁又笑起来,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文袅袅在“欺负”他罢了。
“就怕袅袅感情用事,屏襄馆那边,你还是……”文君逸看着殷旬已经走神,“跟你说话,你笑什么?”文君逸的声音将他带回眼下的对话。殷旬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回答说:“还是您了解她,袅袅必定会去找阿朗,我这就派人去看住袅袅。”
“哎,让那个岩……岩什么”
“朔叔。”
“对对,”文君逸接着说,“让岩朔去看着袅袅,至于阿朗……罢了,总之你要处理好。”文君逸点点头,招招手让他快去。
殷旬离开祠堂,日影已经倾斜,已是日侧,再晚一些太阳就要下山了。殷旬叫上小厮,左右看了看祠堂两边,犹豫片刻向左边的小道走去。
回到自己院里,殷旬吩咐人在门外看守,随后便将房门紧闭。殷旬的目光看向二楼,从右边的楼梯上到二楼的露台,向阳的一边种着一些草药和花草。露台的角落中有一只不起眼的矮盆,盆中长着攀援向上附着满墙的藤蔓,根茎饱满却叶片枯黄,枯叶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
殷旬在众多枯叶中摘下一片,随手在叶子上一点,“嘭”的一声,那叶片变化为一张两端卷起的书页悬于殷旬的面前。殷旬拾起脚边一根枯枝,在叶片变化的书页上写起字来,“笔”下行文歪歪扭扭,也不似寻常文字。不一会儿,殷旬停下来,随手丢掉枯枝,又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直指“书页”,两指指端冒出一缕幽光,将“书页”卷起化为一根细针大小。
这时,一只鸟儿落在露台的花架上,它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殷旬,朝他鸣叫一声。殷旬脱手,那枚细针一般的“书页”飞向鸟儿,游丝一般融入它绿色的羽翼之中,再也瞧不见踪影。
“快去快回。”殷旬对鸟儿嘱咐一句后,鸟儿扑棱着双翅飞上青空。
再出来时,殷旬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名叫永五的小厮看见他,连忙上前向他汇报消息。
“少爷,西河派人来传话,泉屋里那个大个子闹起来了,说咱们不让他见家主,发脾气把自己关在屋里摔东西呢。”
“不要紧,西河会处理。”殷旬瞥一眼日头,又说:“岩叔呢?”
“已经在屏襄馆了,屏襄馆也派人来过了,不知道哪个嘴快的让大小姐知道了泉屋的事,也闹起来,要去泉屋会会那大个子,岩叔不敢动粗只能拦住让少爷去看看,您看……”
殷旬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袅袅只是一时兴起,冷静片刻就好了,我晚些再去看她。你随我去南苑。”殷旬扯了扯衣衫,走下台阶。
“午后,绾夫人带着嵩哥儿和芳姐儿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永五瞧殷旬没有停下脚步,又追上去。“绾夫人不在,晗秋斋那群守院的也不会让我们进,何必去碰一鼻子灰。”
殷旬看他一眼,询问说:“你今日怎的管起我来了?”
永五没了回应,闷闷地低下头。
殷旬深深看一眼永五,吩咐道:“听说今日学徒们采集的药材不少,你替我去柳莘堂看看。”
“还是我跟您一块儿去吧。”
“不用。”殷旬说罢拿过他手上的钥匙,看了他一眼,旋即离开。永五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向着与殷旬相反的方向走去。
日晚夕落,春晖堂内,正是晚膳时分。一张圆桌前,只有三人用膳。坐在主位的文君逸放下汤碗,一边品尝口中余味一边扫视桌边的另外两人。
文君逸轻咳一声,殷旬立即放下筷子,向他投去关怀的目光。文君逸抬起手示意自己无碍,随后抹抹嘴说:“阿朗的母亲怎的没来?”
“嵩哥儿今日从外头回来就不舒服,舅母说在南苑照看,不便过来了。”
文君逸应了一声,看一眼桌上的玉髓红笋汤说:“这菜重做一道,送去南苑吧。”
殷旬点点头,站起身来,招来一位侍女,对她小声吩咐几句。
小丫头刚走,文君逸又说:“这一日里,也只有晚膳时,一家人才团坐一起见一面,谁承想,这一房不来,那一位也不在。”说罢文君逸叹一口气,抹抹嘴站起身离开。
殷旬目送舅父离开,才坐下来继续用膳,与他对坐的另一位,依旧沉默不语好像只专注于眼前的饭菜。殷旬看一眼四舅舅文溪月,瞧着他那张与族中长老文紫红过分相像的脸,令殷旬无法将他与其他舅舅同等看待。
这时,文溪月放下筷子,抬起眉眼直视殷旬说道:“二哥何时归来?”
殷旬闻声正要站起来回复,被文溪月制止,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殷旬。“我不是家主,你坐着说吧。”
“约是三两日吧,这次二舅父走的不远。”
文溪月点点头,接着张了张嘴又要说什么,殷旬突然站起来说:“幺舅舅,殷旬还有事,先走了,您慢用。”文溪月瞧着殷旬离开的背影,双眼中的神色逐渐黯淡,似乎在为没和殷旬多说几句话而感到失落。
入夜时分,文家堡逐渐沉寂。一抹灰色的身影,穿梭在各个院落的上空。晁风凭借记忆,顺着泉屋北边的连廊,来到一处无人的院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再次来到文家堡的药堂。
经过昨晚的探查,晁风不过才暗访了文家的几处院子,幸而和若生互通有无,知道的消息多了不少。虽然若生暗示从沁丰园潜入探索较好,不过晁风还是打算去找一找那个冬寿池的所在。
文家堡比晁风预想的要大得多,他决定扩大探寻的范围。晁风跳上一棵高树,闭上双眼,深深吸入一口气。忽然,晁风不可思议地睁开双眼,看向自己的东面。
易行图上所示文家堡的大致模样还在他的脑海中,印象里那边有一处带有池塘的园子说不定是冬寿池,可昨夜暗访文家堡时,他并未嗅到如此强烈的腥气。犹豫再三,晁风决定还是暂且忽视。此刻除了一股腥气,还有一种味道,让晁风更为在意。
晁风跃下树梢,在即将落地之时,抛出一根绳索,牵引着自己跃上另一棵树,如此飞跃数次,晁风来到文家堡的背部。晁风再次嗅了嗅,一股火油的味道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刺鼻。
“这不是一般的火油,且数量足矣烧毁整个文家堡,到底是谁在那里?”隔着衣服,晁风感到手臂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月隐云端,天光晦暗。文家堡北面高高的院墙外,忽然火光四溅,轰然腾起阵阵浓烟。
(注:文中所有药草、药方及病理诊断等均为虚构并没有科学依据,请勿作为参考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