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书已经满头满身的汗。
这盛夏时节,本就闷热,谢南书又是盛装前来觐见,即便是夏季礼服精简许多,也仍是两层,而这偏殿又仅开了面前这一扇窗户。
盛夏的夜晚,虽没了白天烈日的照射,可却并没有凉爽多少,反而异常闷热。
谢南书的头晕之感,渐渐有些加重。
他闭眼缓了缓,自袖中掏出丝帕擦了擦汗,又执起笔,坚持写了起来。
他面前这张纸,已是最后一张,写完了,他就打算去向德妃交差。
谁知他刚写完,刚放下笔,翠巧就敲了敲门,进来行礼。
她手里的托盘上,又是厚厚的一摞宣纸,竟是抄完的那叠宣纸的四倍之多。
“给谢侧妃请安。”翠巧行了礼,“德妃娘娘乏了,现已歇下,让您抄完这些,就可回府,不用去跪安了。”
翠巧说完,行了礼就要退下。
“翠巧姑姑,”谢南书唤住了她,“请问……”
谢南书是想问净房在哪里,他可以不吃不喝,可他不能不小解。
谁知还没等他问出口,翠巧就打断了他:“谢侧妃,德妃娘娘说,您没有抄完经书,是不能离开这偏殿的。”
此时殿中已经彻底暗下来,谢南书看不清翠巧的表情,但他身处在案前,因为有月光笼罩,这翠巧应是能看得清谢南书的。
此时的谢南书,浑身衣服早已湿透,脸颊被热得红彤彤的,额头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那好,”谢南书转了话头,“我不出偏殿,你派人送官房进来吧。”
翠巧好似一愣,可能她没想到谢南书会提这个要求。
见她不动,谢南书又开口,语气仍旧温婉:“如若德妃娘娘有令,不许玉荛使用官房的话,那能不能辛苦翠巧姑姑给我送条裤裙来。”
他顿了顿,低下头,面色故做尴尬:“可能一会儿,我需要换条裤裙……”
言外之意,他快要尿裤子了。
“这……奴婢这就去传内侍送官房进来。”翠巧急忙行礼退下。
谢南书看了看关上的房门,又把视线落向眼前这高高的一摞上好宣纸上。
他嘴角扯出嘲讽的一笑。
就这些宣纸的数量,自己就算今夜不眠不休,也根本抄不完。
但抄不完也得抄。
这是德妃对他的小惩大戒,也是开局就对他的宣战。
而他现在面对德妃,力量就如同小小的蚂蚁,德妃只需要一根指头,就能将他摁死。
一无能力,二无靠山,权势地位更是皆无的他,除了隐忍,除了韬光养晦,再无其他路可走。
他再次执笔,开始写起来。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来了两个小太监,将官房抬进了偏殿,安置在屏风后面。
谢南书将人打发走,撑着书案起身,试了两次才成功站起来。
他用力揉着双膝,可他此时手腕也在酸疼,揉起来的力气其实并不大。
好半天,他才终于能迈开腿,绕去屏风后面解决了生理问题。
他这才感觉身子好受了些。
不给吃喝,不给点蜡,逼着彻夜抄书,不知这位德妃娘娘折磨人的手段还有什么。
谢南书又跪回书案前,一边写经,一边在心里冷笑。
这幸亏是他顶替了妹妹玉荛,如果今日换成玉荛,那小丫头恐怕早就被折磨哭了。
哭?
谢南书脑中灵光一现。
这翠巧又送宣纸来,会不会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被折磨哭,德妃娘娘没有成就感?
自己不哭,让她觉得下手还是太轻了些,所以才会又增加了四倍多的宣纸?
本来德妃就不待见自己,现在又看到自己抗挫能力如此之强,这恐怕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没有享受到折磨人的成就感,心里更加不爽了吧。
要不……
自己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