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安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室302病房。
身着一身洗的褪色的黑白相间碎花衣服的妇人,此时泪眼朦胧,眼睛都哭得红肿了。
她半扶半坐在病床上,紧紧握着病人的手,仿佛紧握手里的沙,一旦松开,就再也找不回来。
病人则是蓝白相间条纹病服,他奋力挣扎着,头不停的抬起,喉咙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但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妇人连忙起身,匆忙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珠,深深吸了吸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然而,这笑脸简直比哭还难看。
她握着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搭在病人的肩上,安慰道:“老何,你想坐起来我知道,可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动。已经给然然打过电话了,他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马上就要到了。你先好好躺着,什么都不要想,啊。”
……
“师傅,麻烦您再快点。”
“小伙子,我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快,就有点不太安全了。”
坐在后排的乘客,一会儿左看右看,留意着道路的标牌,一会儿打开手机看看时间。
就差上去抢夺方向盘自己来开了。
……
“吱!”
随着一声刹车盘摩擦的声音,车后排的门开了又关,前后不到两秒。
三楼的走廊响起咚咚咚的楼板震动声,一个175个头的小伙,满头大汗,衬衣都被汗水浸湿,他却浑然不觉。
眼睛快速扫过门牌,迅速锁定房间。
看着近在迟迟的门板,他心中却莫名的胆怯了,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鼓足勇气,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病床上,才几天不见的父亲,突然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布满了银丝。红润发黑的脸庞,如今毫无血色,苍白枯瘦。
看到他推门而进那一刻,极力克制眼泪的母亲,再也抑制不住,任由泪水夺眶而出。
她握着病人的手,用力捏了捏,“老伴,你睁开眼睛看看,然然回来了!”
“爸!我是然然啊。”他上前一步,紧握父亲冰凉的手,贴住自己的脸庞,鼻子一酸,视线已经模糊。
记忆中的父亲,不苟言笑,但却是充满了慈爱。
小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掌,拉着一双小小手,从街道的那一头,走到另一头。
村里请来县剧团,人山人海。他个子小,就骑在父亲的肩头,一边吃着烤串串,一边看的不亦乐乎。
后来,上学离家远,住了校。
父亲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但对于他在学校的要求从来没有耽误过。父亲,总是默默的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关心着自己。
父亲的手用力抽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嘴巴用力张着,但说不出一句话一个词。
最后,嘴角蠕动了几下,奋力挤出半个微笑,没错,是半个微笑。
随后,握在何小然手中的手,软了下来。
父亲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了,永远地……
从小到大,父亲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父亲。只要有父亲在,这个家永远是他的避风港。
父亲默默的支撑着这个家,付出了他的汗水,泪水,以及无悔的青春。
现在,顶梁柱倒了,避风港塌了……
那以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