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正好送大夫离开,在外室等着楚怀瑾,见他虚弱模样立即红了眼眶,解下外袍给他披上,一边替他系紧衣带一边连连叹息。
楚怀瑾问:“大夫怎么说?”
黄伯答道:“大夫说夫人的病是身心劳累所致,已经替她开了方子,只要遵照医嘱按时服药,调适心情,很快便可痊愈。”
楚怀瑾感到深深的内疚,说:“是我不孝,母亲舟车劳顿,本该好好休息,我却还令她不快。”
黄伯说:“公子,夫人着你在祠堂思过,是一时气话罢了,你何必彻夜不眠,忍着伤一直跪着。”
楚怀瑾摇了摇头,说:“我的确有过,母亲没原谅我,我过不了自己那关。”
“唉。”黄伯又是一声长叹,说:“你和夫人的倔脾气,真是谁也不输谁。其实夫人她很关心你,鞭笞的时候就知道你身上有伤了,可她为了警诫山庄上下,还是下了重手。公子在祠堂思过时,她一直在和我了解这些日子的事情,听说你还不肯休息,急得气血上涌,这才忽然晕阙。”
楚怀瑾越听越觉得心痛,他一直知道,母亲强加给自己的重担,丝毫不比加上他身上的少。他不再与黄伯说话,打了个眼色便独自入屋去问候母亲。
白碧云的妆容一如既往地精致,只是鬓角的霜白更多了,眼神也透着憔悴。她正以手撑着头,强作精神翻看着白鹤山庄的账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了的缘故,白碧云变得不那么刚强了,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跪下。”
楚怀瑾立即跪了下来,感觉到她的虚弱,心里既难过又担忧,忽觉心口绞痛,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白碧云气得双目通红,按住账簿,指甲几乎要刺破了纸张,她问:“你有伤在身,为什么不早说?”
顷刻之间,楚怀瑾的心防坍塌,泪水涌出,低下头去不想让白碧云看见,更不敢说话,怕她察觉自己的脆弱。
白碧云感觉到他的变化,忍不住鼻子一酸,险些也要落下泪来,但趁他正低着头,悄然擦去眼中的泪,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强硬的语气,说:“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为他人负伤时,将生死置之度外时,心中可想过我和你爹?”
楚怀瑾将头埋得更低,说:“对不起,是孩儿不孝。”
白碧云挥袖将账簿甩了出去,正好落在楚怀瑾跟前,说:“你看看这账!如今的白鹤山庄,还剩下什么?十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整个江湖的唾骂围剿,我真不知你还有何脸面对着你爹的灵位!”
楚怀瑾闷声不吭地拿起账簿,上面欠的债是用来改造小瀛洲的,那的确是一笔天文数字,可小瀛洲一旦重新开业,不仅能财源滚滚,还能收集八方消息,助他东山再起。至于江湖的唾骂围剿,这些时日他已经证明过了,这并不能伤他,反倒能使他变得更强,所以他相信只要挺过眼前的难关,一定可以重振门楣。不过这些他不懂该如何告诉白碧云,他觉得白碧云是一个只能看见当下的人。
“你怎不说话?”白碧云的情绪更是激动,质问道:“我让你去唐门求娶唐婉君,你干什么去了?唐婉君怎么会和怒剑山庄定了亲?”
楚怀瑾回想起之前的事,想到与哥舒夜雪在唐家堡中的点点滴滴,心忽然有些温暖,嘴角有一丝笑意,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那抹笑又变作了对自己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