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河收到消息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半,他正在一边脱实验服一边玩手机。猛然间看到这条消息,他一时间竟愣住了。
吴河进组的时间大概比朝行早一点,在他的印象中,“我是光荣的实验一组的成员,实验一组的组长是无所不能的刘敏知”这个概念已经是公理一般的存在,不容置疑,也没有质疑的必要。
所以敏知被绑架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一度以为那是谣言组长厉害着呢,怎么可能会随便被绑架,说不定组长只是出了个差,她回来之后说不定还会自嘲“难道在造谣者的眼里我是易被绑体质吗”,然后大家哈哈一笑,此页揭过,他们继续在组长的领导下,攻克一个又一个课题。
而现在敏知亲口说,她不再是他们的组长了。
不满二十七岁的吴河,此时居然有一种沧桑之感。
他这么一晃神,自然没注意到陆品也走进了更衣室。陆品看他在沙发上失魂落魄一般地呆坐着,不由问道:“怎么了?”
吴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怎么,就是,我今天才认识到,原来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筵席。”
该如何面对离别?
今天敏知走了,明天赵大冰也要走了,后天朝行说不定也厌倦了要离开,最后陆品也走了,只剩他吴河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实验室,坚守着只剩一人坚守的初心
陆品呼噜了一把他柔软的头毛,打断了他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乱想什么呢!组长这次离开,是去巴黎总部求职,是好事啊!咱们应该为她高兴才对。”
吴河抿起嘴:“我知道,但是但是一想到咱们组里的人都有可能会离开,我就不爽。大家像这样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做实验、玩化学不好吗?”
陆品这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想起来了大冰调职的事啊。”大冰做这个决定倒也正常,赵大冰一家老小的开支全倚赖在他一个人身上了,实验一组的工资已经不能满足他,他的心浮气躁也注定了他不能再为一组做贡献。
所以赵大冰调去行政区简直是必然但是这个道理,正值年轻的吴河肯定是不会懂的。
陆品一边慢慢脱掉实验服,一边思索着如何给吴河解释这一一点。“小河,你要知道,连红楼梦都是会醒的。”
吴河气鼓鼓地看向他。“你是说我让想大家好好在一起的美好愿景是在做梦?”
陆品拿起手机,一边点开微迅给组长回复说“好的”,一边回答他:“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吴河双目圆睁,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发脾气。
陆品适时地提醒道:“群里就剩下你一个人没表态了,你再沉默下去,大家就要以为你不想去聚餐了。”
吴河连忙回复敏知,由于过于慌张,打错了好几个字。
陆品接着不紧不慢道:“就像你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是公理,是定律,不论你想不想要承认,它就是事实。没有任何一个聚会能热闹到时间的尽头。没有任何一个团队能齐全到故事的最后。”
吴河瞪着他。“你再这样打击我,我就要得抑郁症了。”
“你的人生会把你打击得更狠,我这只是给你打一剂预防针。”陆品刻薄地道。
几分钟后,陆品换好衣服,见吴河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只好无奈地补充道:“其实我刚才没有说全。”
吴河噌的一下直起身子看着他。
“有些人会离开,但是有缘人终会相见。”陆品感觉自己越说越像婚介所的广告词看吧,这就是强行让一个生化男熬心灵鸡汤的下场,“就像敏知虽然要去巴黎,但是在未来的某一个学术会议上,说不定咱们就又和她碰头了呢?”
吴河含糊地应了一声,似乎还是没有被说服。
陆品被吴河磨得没有办法,只好收起所有锋芒,又安慰他道:“而且,我虽然不知道别人的人生规划,但是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他肯定地说道:“我和你一样热爱实验一组。我喜欢这里的气氛。所以至少我不会离开,你不会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
吴河听到这里才算是暂时放了心。他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说道:“那,那我今晚要吃牛排。让组长请咱们吃牛排。”
陆品知道他这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懒得计较他跳跃的思维,一边回忆一边笑道:“大学的时候,我是我们班心理委员最头疼的问题同学。真是想不到,我堂堂陆品也有为别人做心理辅导的一天。”
组员们包括已经调走的赵大冰同志都很给敏知面子,敏知本来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结果六点半的时候人就来全了。
应吴河的请求,敏知请他们去了一家自助餐厅,烤羊肉、牛排、虾饺、煎蔬菜等等食物应有尽有,让吴河大呼过瘾。
等到大家都放下刀叉筷子的时候,敏知轻咳了一声,引起大家的注意力后道:“你们都知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但是呢,科研的脚步不能停歇,一组的荣光不能湮灭,所以,你们需要一个新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