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耀祖不知如何是好,呆在墙边手足无措左右不是。
这时候,天色已经是蒙蒙亮,门外又突然刮风一样闯进一个人,铁塔一样的身板,差不多顶到房梁。
是真一,真一一把三郎掩护到自己身后,戒备着周雅芳。
三郎问: “真一叔,你怎么来了?那边的事情都好了吗?”
真一不接三郎的话茬,手指周雅芳问道: “少爷,这是谁?怎么回事?”
三郎道: “这是自己兄弟,这一夜乱套了。”
易容之后的周雅芳,真一当然不认识。
周雅芳道: “真一叔,你先带少爷回去,这里是非之地,那个暗中的枪手,还在窥视着,你带三郎先走!”
真一道: “兄弟,失礼了。那个暗中埋伏的枪手,已经离开,我没能追上,对方的身法太诡异。”
真一说完,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夏耀祖: “夏团长,这是我家郭先生给冷总指挥的信,你转交了。另外我再郑重说一句,我家少爷不是汉奸。往后你也不要和瘸豹这样的下三滥搅在一起,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太不值了。也怪我们的兄弟,连个强盗蟊贼也搞不定,太丢人了。后会有期,告辞。”
真一说完就拉着三郎出门,很快消失在晨曦之中。
周雅芳听真一说话,知道是在怪怨自己没保护好三郎,这也真是冤枉了周雅芳。
周雅芳和周不二从静乐寺出发追踪绑匪,一路寻到毛顶头附近。
瘸豹虽是积年老匪,很善于掩藏踪迹,但他那一套把戏在周雅芳和周不二眼里,就是一个笑话,等于是雪地留痕,很快被锁定藏匿在发财洞里。
但下手营救就投鼠忌器了,发财洞在山腰峭壁上,那些强盗高度紧张,最要命的是不知山洞内的布置,所以只能伺机而动。
汤有水在茶馆里收到绑匪勒索的快票信,和苏雪中一起很快备好赎金,送到指定地点,准备顺藤摸瓜救人。
但瘸豹这帮强盗是专吃这碗饭的,是术业有专攻,汤有水和苏雪中怎能轻易抓住人家的尾巴?大洋奉上了人也跟丢了。
但押着赎金回山的土匪,被周雅芳和周不二又盯上了,正在暗中准备怎么营救,意外出现了。
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无声枪手,把瘸豹那一伙强盗打得缩在洞里出不来,如此狠毒的辣手,比强盗还强盗。
周雅芳和周不二试图和无声枪手取得联系,奈何对方身法诡异,很难靠近。并且,对方还在周雅芳和周不二的身旁脚下,打出了多发子弹,以示警告。
事情就是这么错综复杂纠缠在一起。
而最后瘸豹向夏耀祖讨救兵,侥幸冲出去的两个土匪,就是被周雅芳所杀。
双方敌友难分,就只能无可奈何的彼此耗着,直到肖正义的警卫连赶到……。
现在真一把罪责按到周雅芳头上,如何让人受得了?都是瘸豹这恶棍干的好事,这罪责自然就要落到他的头上。
周雅芳把瘸豹惦记上了。
夏耀祖是认识真一的,知道真一的武功深不可测。现在又亲眼目睹,亲身领教了周雅芳的诡异功夫,往后自己的日子怎么过?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个懊恼: 算计这八千大洋,太不值了,窝囊。
夏耀祖听着真一和周雅芳的对话,也明白了,暗中那个幽灵枪手,敌友难分,是实在的恐怖存在,估计不是一伙的。但这个幽灵枪如果从此盯上了自己呢?夏耀祖既后悔更害怕,招惹了这些比阎王还可怕的人,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夏耀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瘸豹沆瀣一气。不怕疯狂的对手,就怕愚蠢的队友。
夏耀祖追悔莫及,有心和周雅芳修复关系: “这位壮士……”
周雅芳不想听他的聒噪,说道: “夏团长,地上这泼妇,天亮就会醒来,给她带句话,往后见了我家少爷,只要有一点点不恭敬,就让她永远变成猪头。爹,咱们走!”
周雅芳扭身出门,而她口中的那个“爹”,则鬼魅一样的从房梁上飘下来,在屋里飘了一圈,停在瘸豹身前,说: “瘸豹,你这条小命,从此就是我家少爷的了!”
“夏长官,你要感谢我家少爷,念你是一个抗日英雄,顺便告诉你一声,还有二位朋友压着你的顶,千万不要做蠢事。”
这个人当然是周不二了,至于他何时藏到屋梁上,只有天知道。
瘸豹此时不知被谁碰着了伤口,疼得一声惨哼,就在众人一愣之间,周不二不见了。
周不二说的是实话,暗中压顶的是谢迟风和吴天龙,就在周不二走后几个呼吸之间,外面传来一声喊“夏团长再会”,接着就是久久的再无动静,只剩下黎明时的百鸟鸣唱。
天,仿佛一下子就亮了,慢慢驱散了众人心头恐怖的阴霾。
临时指挥部里,冷月慢慢醒了。夏耀祖阴沉着脸坐到椅子上,瘸豹时不时的哼唧一声痛。这就提醒了夏耀祖: 这个才是罪魁祸首。所有的憋屈愤怒,一下子冲上脑门,抬手就打。
可是,只听到空枪的扳机击锤声,一查,枪里没子弹,夏耀祖回想到周雅芳叫自己开枪试试,顿时炸毛了,子弹是什么时候被缷掉的?
“我的枪,我的枪怎么回来了?”
夏耀祖在惊恐中还没还没醒过神来,肖正义又是大喊大叫,他那失踪的枪,又莫名其妙自己回来了。
这一夜发生的恐怖诡异,连续不断如波浪一样冲击着夏耀祖的心脏,此刻终于承受不住崩溃了,扭曲着青白色的面孔,把手中的空枪,狠狠砸向角落里的瘸豹。
冷月见状发出一声讥笑哼哼声,便准备出门离开。
夜里夏耀祖和三郎本已达成共识,正是冷月中途横插一杠,将局面搞成了目前的一塌糊涂。
冷月的一声讥讽,终于引爆了夏耀祖不可抑制的愤怒,还管她什么特别身份和特殊存在。夏耀祖恶向胆边生,脑壳发热豁出去了: “特派员慢走,有人留话给你,以后你见到江少爷,一定要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不然就将你打成一辈子的猪头。”
夏耀祖的话够大胆,够恶毒。
冷月恶狠狠回问: “姓江的敢威胁我?流氓恶棍,我饶不了他!”
夏耀祖决心对冷月打击到底: “特派员,营救江少爷的江湖高手,起码有十几个,就隐藏在这屋里屋外,是你的一巴掌招祸的,那些江湖人来无影去无踪,自求多福吧。”
夏耀祖本是存心恶心冷月的,可说着说着,就身入其境了,最后竟忘了自己是在挤兑冷月,象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摇摇晃晃的跌坐在椅子上,摸摸额头的冷汗,轻声咕哝: “是怪是鬼?是妖是魔?”
肖连长道: “我们都吓死了,听说江湖凶险,今夜终于见识了,西游记和封神榜里的神功,也不过如此。”
“团长,我真服了你了,镇定,沉着,冷静,全是大将风度。”
肖正义这是在为夏耀祖挽回颜面。
夏耀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今夜绝对是出丑露乖了,肖正义不拍马屁还好,这样大家都可以难得糊涂。
可这家伙偏偏往痛处拍,气得夏耀祖心中抓狂暴走,恨不得掐断肖正义的咽喉。
冷月不想听,哼一声走了。
待一切曲终人散,屋里只剩下夏耀祖和肖正义时,夏耀祖道: “正义,江少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人异士?你也是有功夫的,能看出些什么?”
肖正义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只能估计他们对我们没有恶意,其他的不敢说,那个江少爷的背景太深,能让这些妖人追随他,我只能说‘可怕‘二个字。长官,现在我只要想到出这个门,就头皮发麻,脖颈后面吹阴风,整个一个心惊肉跳。”
夏耀祖唉声叹气: “这次的事情,是我这辈子最错最窝囊的懊恼,唉,一场恶梦!他妈的,本来和江少爷好好的,这一念之差害死人,追悔莫及,正义,你先去吧,我要静静,你再去布置布置侦察一下敌情。”
“团长,我这就去。从今以后,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您指向那里,我就坚决打到那里!”
肖正义表着忠心,马屁拍到现在,这算是点睛之笔。
夏耀祖道: “老子不吃你这一套马屁,不会拍就别拍。瘸豹这么一闹,肯定引起鬼子注意,警戒起码要放到五公里之外,快去布置。”
肖正义道: “瘸豹该死,敲死他。”
“不行,江少爷正敲他竹杠,你要坏了他的竹杠,真想找死吗?”
夏耀祖嘴上是这么说,但按他的真心实意,把瘸豹杀上十次百次,也是很乐意的。
再说三郎一伙人离开三七四团后,一路掩掩藏藏寻找出山的路,但到处都是鬼子扫荡的清剿部队,鬼子的包围圈像铁桶一样。
找了个山洞,三郎和周不二歇息吃东西,真一几个人分散寻找出路,打算夜里突出去。
三郎和周不二在山洞里边吃边聊,话题自然离不开这次绑架,事情和各种原因讨论过后,周不二得出了一个惊天结论: 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枪手,也许是宫野一郎的秘密派遣。
三郎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相同的答案再由周不二说出来,心里的认识就不一样了,顿觉开朗。
周不二是老江湖,对于三郎和鬼子之间的与狼共舞,看的多,说得少,这是人老成妖。
因为三郎不是稚气未脱的平常青年,周不二深知他有强大的思想,别人的意见,他具备了深刻的辨别批判能力,旁人与他如果没有很强的同理心,免开尊口是对他最好的尊重与自尊。
周不二慎言谨行,三郎可还没有修炼到他这样的道行。
“周伯伯,我有一个压在心上的大疑惑,一直想向您请教,只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三郎抛出了友谊的绣球,把自己定位在学生的角色上,勾引周不二好为人师。
周不二猜到三郎的这个“合适不合适”,肯定是很有难度的“不合适“,不动声色的答了句: “你觉得不合适就别问”。
三郎暗骂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哪会被这老妖堵回来?嘻嘻笑道: “周伯伯,我一直很奇怪,雅芳姐她的这个易容化妆术,这个这个,这个人的变化怎会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