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小蛮取出沈道棋所给的黑木小盒,一遍一遍擦拭干净。小盒里装着一根用手帕包好的汝瑶草,这是调理元气的绝佳之药,小蛮一直仔细的收着,舍不得用。
她看着这根已经干枯的药草,回想起那天晚上,沈道棋从天而降时英俊的模样,嘴角微微浅笑,仿佛沈道棋又戴着鬼脸面具高高大大的站在眼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小蛮从出生就是顾家的仆人,那时,顾家还没有现在这般壮大,顾老太爷和夫人早逝,只留下独子顾恒,顾恒不是经商的料,是以顾家的生意在他的手里日渐衰退。
也是从翁敏嫁过来之后,顾家才算是沾了皇家福利,翁敏又极具经商头脑,才有了顾家的今天。
以前翁敏没嫁过来时,小蛮是服侍顾恒的大丫鬟。日子久了,她也考虑过将来,若是今后当家的主母同意,等她年纪大了,自是愿意被放出去许了良人,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
实在不行,留在府里做个姨娘也是好的,起码也算半个主子。后来,翁敏嫁过来了,顾恒对她十分疼爱,描眉弄画,眼里容不下半点旁人。
小蛮也是第一次明白,世间最美之事不过是两情相悦,原来身为女子,也可以被如此宠爱。
此后,她被顾恒拨给翁敏做女婢,便一心一意的侍奉,只为将来求了情脱了这身贱籍,也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家的正牌娘子。就和翁敏一样,一生一世得夫君宠爱。
直到那晚,沈道棋的出现,扰乱了她的心。那样光芒万丈的人又怎会与她这种低到尘埃里的人两情相悦呢!可相思这东西,谁又能说得清?
她又是如何对沈道棋产生想法的呢?
大概是他从天而降时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晃了她的眼,他替她解除胭脂时的冷厉迷了她的心,又或是他丢给她汝瑶草时的那一份怜悯中彻底迷失了自己。
这夜注定难以入睡,小蛮是,沈洛书亦是。
房内烛光摇曳,沈洛书脱去上衣,对着铜镜检查自己的伤势,新伤未愈,旧伤又隐隐作痛。
“谁?”
他扯过长袍将自己的身体罩住,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子上硕大的一个人影:“来都来了,阁下何不现身指教一二。”
好半天,那个人影一动不动立在窗前,沈洛书望着僵硬在原地的人影噗哧笑出声来。
内心笑道:‘好你个顺天河,正面人物当多了,学贼趴人家窗户都不会,难怪你从来都是在追贼的路上。’
终于,那个人影叹了口气,从窗前一步一步挪进沈洛书的房中,还真是顺天河!
只见他立在门口,表情十分尴尬,转着眼珠上下打量着整个房间,直到瞧见床上那大红的寝被,又极其不自然的望向别处。
沈洛书只定定瞧着他:“顺大爷检查完了?”
顺天河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的问道:“没什么意外的情况吧?”
“没有!”
他言简意赅,内心却想说:‘今晚上除了你还有谁是意外?’
“哦。”
顺天河磨磨蹭蹭,终于又开口:“你师伯为何如此待你?”
他想了想又嘴欠的补上一句:“是不是你背叛了师门,才让人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沈洛书轻笑:“当然不是”。
“哦。”
顺天河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来瞧瞧沈洛书?毕竟相识这么多年了,瞧一瞧总不为过吧?
可见了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平日里他俩见面都是用吵的,如今他受着伤,自然不方便,这么心平气和的谈话还是许多年以前了,可又不死心他总是三言两语打发自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站了一会儿,气氛稍显尴尬,临走又不甘心,出口便成了:“你干嘛赖在云清的房间?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
沈洛书拉过长凳慢慢坐下,胸前系的松松垮垮的长袍带子突然散了开来,他浑然不觉。
只说道:“云清好意,不容推却。”
窗外月光皎洁,屋内红烛登对,映着沈洛书的胸膛格外好看。
顺天河腾地红了脸,背转过身去:“你爱住便住,谁想管你!”
说完拔腿就走,与正独自而来的翁云清撞了个满怀。
云清揉着肚子问道:“顺大哥,这么晚了,你也是来看望沈先生的?”
他见顺天河脸和脖子红的异常,关切的问道:“顺大哥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请郎中来?”
不等他说完,顺天河捂住他的嘴巴,搂着他的肩头飞也似的逃离了这个院子。
“夜里太热,你陪我喝喝酒解解闷!”
“啊?夜里喝酒,有违...”
云清还想说些什么,被顺天河不耐烦的再次捂住嘴:“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废话,走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