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山峦间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迷蒙雾气,宛若轻薄的白色帔帛,轻盈地披在群山肩头。细雨淅淅沥沥,与这雾气相互交织,形成道道飘荡柔顺的水帘幕布,自浅色的苍穹上徐徐垂下,将巍峨高耸的青阳山笼罩其中,如梦幻般朦胧不清。
偶尔,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带来山间特有的清新与凉意,不经意间,就将那迷蒙的雨雾吹散开来。由此可以窥见,掩映在怪石嶙峋、绿林成荫的植被之间,传承百年有余的太马古寨。山寨坐落于群山的环抱之中,仿佛是大自然的宠儿,历经风霜雨雪,依旧屹立不倒。
古朴的石墙,斑驳陆离,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与雨水交织成一幅生动的画卷。山寨内的房屋错落有致,或高或低,或隐或现。千百座木制的楼阁上的火把烛灯,宛若起伏不定的朦胧光带,给辽阔清幽的山林平添了些许人间烟火气。
……
“宗族子弟太马辰轩,因疏忽自大,玩忽职守,致使藏书阁内数本低级功法失窃,触犯族规,理应驱离宗族,流放北海,以正视听。”
一道尖锐刺耳的沙哑嗓音高叫着,从气势恢宏的传武大殿中徐徐传出,如同上苍的宣判,充满了无可忤逆的威严,响彻云霄。不多时,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阴柔男子,一手执拂尘,一手捧皮卷,昂首阔步的走到饱经沧桑的御路踏跺上,长袖一甩,拉开皮卷,再度高喊道:
“然,因其真气溃散,武途尽毁,沦为无用废人。宗族长老念其年轻,于心不忍。经数日重商,最终决定减轻惩罚。即日起,贬至族中商行,操持家业,每月缴纳两倍税金。同时,责令其立即销毁弟子令,立誓永不涉武!”
大殿之外,踏跺之下,是空旷宽大,年久失修的武道广场。此刻,只有一位白袍少年,孤独地伫立在损毁破败的广场中央。脚下是布满青苔的飞鱼石板,面前是斑驳陆离的传武石碑。他就僵硬的杵在原地,低着头,眼神空洞,沉默不语。
面对耳畔不断回响的宣判之声,少年对此置若罔闻,毫不在意。如今他已将世间万事尽皆抛诸脑后,心中再无半点牵挂与眷恋。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寥寥数字,如乌云般挥之不去。
真气溃散,武途尽毁,沦为废人。
辰轩嘴角微扬,眼中却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两日前,辰轩接获族中密信,奉命顶替受伤的武技阁守卫值夜。只因是长老亲笔来信,刚刚踏入四境武夫没多久的辰轩,不敢轻易违抗,只得匆忙前往。
可谁曾想,素来平静无事的太马古寨,那夜却突然遭逢入侵。
驻守在外围的族中弟子,不仅未能阻止,甚至毫无预警。待辰轩发觉,入侵者们早已闯入藏书阁内部。辰轩见状,顿时奋起对抗,短暂交手过后,辰轩很容易就探清了对方四人的底细,两个同境武者,两个三境武夫,虽然处理起来有些棘手,但对辰轩这种高傲自满的武痴来说,依靠奇妙的步伐与精湛的拳法,完全可以不断周旋,且不落下风。
可意外,陡然而生。从天空突然坠落的两颗明亮星辰,突然晃住了辰轩的眼睛。以至于辰轩未能及时完全躲闪开对方四方轰掌,被瞬间震飞出去,口吐鲜血。但这还不足以让辰轩倒下,真正让辰轩崩溃乃至落败的,还是眼中的那两颗星辰,犹如刻入眸子般,无论他看向哪里,总是占据他全部视野,最终随着爆炸,辰轩发出一声惨叫,昏死过去了。
一夜过后,族中无数宝物丢失,守卫弟子尽数负伤,损失极其严重。这其中,唯独辰轩的损失最为大,他的伤势也是最重。并传闻是百年难遇的重创,真气溃散!对此,不明真相族人子弟们,一时间众说纷纭,议论纷纷。有说辰轩所有病症都是装的,那不过是他编造的谎言:有说辰轩因丢失功法,自知无法赔偿,所以一心寻死,才自毁真气的荒谬言论:有说功夫被他私藏,所谓强敌打散真气,不过是他杜撰的闹剧故事。
对此,长老会紧急成立调查组,准备彻查此事。直至今日,结果出现了,近乎绝望的太马辰轩,没有等到所谓的公正正义,反而是如同垃圾般被抛弃的命运,且不得不接受长老们编写的故事,成为玩忽职守的宗门弟子。
宣读完毕,阴柔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动作优雅娴熟的收起了布匹卷书,默默地退回至了大殿内。
彼时,少年缓缓抬起头,茫然的凝视着石碑上那座象征着武道传承的青魄白虎,不知何时起,它的双翼与獠牙早已断去,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少年注视着锋芒不再的虎头,拳头随之紧握了起来,力道之大,直到指甲嵌入手心,才稍稍缓和。指缝间浸出鲜红的血珠,悄然滴落在地,染红了脚下飞鸟的眼睛,如同血泪。
许久之后,只听砰的一声,少年重重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颤抖着举过头顶,脑袋则深埋于双臂间,沉声道:“后辈,辰轩,领命。定不负众望,在商队中努力奋进,取得成绩,并在此立誓,此生……再不踏入武道。”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可除了耳边萦绕的茫茫雨声,空荡无人的武道广场,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随后,少年猛地站起身子,向后踉跄了几步,紧接着稳住身形,从腰间取下一枚玉质的令牌。正面刻有“太马”二字,背面雕有咆哮的虎头。这枚令牌,便是太马氏族武者身份的象征,如若损坏或是丢失,除了背负莫大的耻辱,还意味着此生再无踏入传武大殿的可能。
犹豫片刻,绝望的少年,呼吸急促的将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