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城内的繁华盛世,城外景象就可谓截然不同,无数流民乞丐分布在道路两旁,祈求来往路过的行人能施舍他们一点钱财,一口饭食。
见到这一幕,赵昀感到讽刺无比,果然这才是历史上那个真正的“富宋”。
“赵参议镇守两淮边镇多年,你来告诉朕为何一边太平盛世,一边却民不聊生?”
赵葵是万万没有想到,官家会突然问自己这种问题。
如果说之前问题赵葵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么这个问题就属于不敢回答。
身为边疆守将,他见识过太多哀鸿遍野,生灵涂炭的场景。临安府之所以会灯火辉煌,不代表它真的处于什么太平盛世,仅仅是人为打造的海市蜃楼罢了。
可问题在于这是谁打造的,又是为谁打造的,别说赵葵区区边关武将,就算他身为当朝宰执,恐怕都无法说出真相,唯有沉默以对。
“赵参议,如果你连这都不敢答的话,那朕太失望了。”
赵昀之所以会问这些东西,就在于他知道赵葵不仅是个将才,还是个帅才。
要知道历史上赵葵在宋朝极度重文轻武的现状下,顶着言官“宰相需用读书人”的弹劾,达成了“出将入相”的成就,于理宗朝淳祐九年担任了右相兼枢密使。
别看历史上南宋还有几十年国祚,事实上早已进入到王朝末年病入膏肓的阶段,财政、税收、军制、田赋等等,已经处于濒临崩溃的阶段。
赵昀想要破局,那么就必须得启用一批锐意进取之辈。先不说什么解决问题,要是连提出问题的勇气都没有,甘愿当沉默的看客,那如何能打破僵化的体制?
他对赵葵这种出将入相的人才寄予厚望,就意味着对方必须拥有同样破局的勇气,才能成为志同道合之辈前行下去,否则只会与王朝末世一同沉沦。
“官家,这是两淮地区的百姓,他们活不下去只能沦为流民四处求生。”
“百姓们以为临安府乃我大宋京都,能得到朝廷的赈济救灾,事实上城防森严他们连这道城门都进不去,最终聚集在官道两旁苟延残喘。”
赵葵脸上带着苦笑,用着无比沉重的语气诉说出了真相。
两淮地区放在古代本是块沃土,北宋末年宰相杜充下令掘开黄河大堤阻挡金兵,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导致汹涌的黄河水改道夺淮入海,彻底摧毁了当地的水系。
但两淮地区悲惨的命运还未结束,这里成为了南宋跟金国对峙的前线,连年战争造成了无休止的破坏,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只能流离失所四处求生。
三年前赵葵从京湖调任淮西,种种人间惨剧皆看在眼中。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如果再沉默下去他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赵参议,你知道朕为何问你吗?”
赵昀侧过头去,神情极其认真的望着赵葵。
“末将不知。”
赵葵摇了摇头,说实话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他来回答,朝廷文武百官谁人不知?
“因为你是淮西的地方官,亲眼见证过那里的现状,能理解百姓为何会挣扎求生。”
“朕想要改变这一切,让两淮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让天下子民不再饥寒交迫!”
“可单单靠朕一人之力是无法改变这个世道,需要胸怀家国天下之士一同砥砺前行。”
说到这里,赵昀把头转了过去目视前方,用着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朕不知道史相公与赵参议谈了些什么,不过朕相信赵参议同样有着保家卫国的理想,有着天下己任的情怀。”
“吾道不孤。”
往往在时代黑暗乌云蔽日之时,总有人选择散发自己光芒去冲突云霄,哪怕粉身碎骨依旧在所不惜。赵昀期望自己能找到这样的人,也期望赵葵能成为这样的人。
这就是赵昀用天下大势,去对抗史弥远的权谋之术。
听着赵昀的话语,赵葵整个人陷入迷茫之中,官家今日表现与史相公嘴中描述的形象迥然不同,心怀子民的君王真的是个不择手段的阴谋家吗?
到底是史相公骗了自己,还是说官家欲擒故纵,他一时间分不清楚谁说的才是真话。
但不知为何,官家的话语让赵葵内心忍不住的悸动,赵氏一族世代守边,追求的不正是国泰民安,让边关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为了这个理想父亲帅边十年,哪怕病重期间依旧向朝廷上疏论述边疆大计,直至病逝在襄阳任上。让这座戍卫了一生的城池,依旧屹立不倒的挡在金国铁骑面前,始终无法撼动。
如今这份责任落在了赵葵两兄弟身上,可官家真的能放下对于将门世家的忌惮,放权让自己领兵去为了家国天下奋战吗?
赵葵无法确定答案,他还需要官家用行动去证明自己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