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骊忙上前帮她拍背顺气,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手下的背瘦骨嶙峋。
“阿娘……”沈江骊心头涌起深深的自责和后怕,为什么她不能早点来救阿娘出去?如果来晚几个月,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娘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阿骊,”江以清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姑娘,像是在做梦,“真的是你,我的阿骊。”
六年前,她被人押着坐上那顶小轿,一颗心千疮百孔,唯一割舍不下的,是那个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乞求的小姑娘。
若非割舍不下眼前这个姑娘,江以清早一头撞死了。
被相爱十几年的夫君、敬仰的父亲兄长像牲口一样转卖他人,除了死,江以清想不到更好的报复方式。
那是延熙十九年的上巳节,江以清还不是国公府的姨娘,她出生在洵江州府的重丘县,江家经商起家,在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虽与京城的富贵不能比,却也是衣食无忧,沈铡南出任重丘知县时,一次偶然见到了江以清,一见倾心。
沈府在重丘县也是最有底蕴的书香世家,在大多数人还在寒窗苦读的年纪,沈铡南就当上了从六品知县,在重丘县,这是头一份,其容貌清俊,人高马大,重丘县不知多少女子想嫁给他。这样好的婚事,江家立刻便同意了。
婚后沈铡南待江以清也是处处温柔体贴,一时间,沈知县夫妻琴瑟和鸣的美谈令多少人艳羡。这则佳话一在延熙十九年的上巳节过后,彻底沦为笑话。
上巳节,沈知县携夫人与幼女出行踏青,与城中百姓同乐。杨柳南堤,江以清折柳蘸露轻拂过小姑娘的额间,惹的小姑娘咯咯笑个不停,谁知正是这极其寻常的一幕,落入了江南道节度使沈仕明的眼中,惹起惊天祸事。
沈仕明微服巡查,一眼惊鸿,当即派人请走沈铡南,只一句“仕途与美眷,以沈知县之智,当知如何抉择。”十一年的夫妻恩情顷刻化为齑粉。
沈铡南清楚江以清性格虽然温婉,却不是那种不分是非的盲从。他知道江以清宁死也不会答应的,所以他直接把人灌醉了送到沈仕明床榻上。
江以清一夜醒来,清誉尽毁,被所爱之人逼着去给一个陌生男子做妾。
江以清痛的撕心裂肺、自是不愿,但沈铡南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苦口婆心哄骗无果后,便对她大吼大叫,最后甚至下跪乞求……
江以清逃回江家请求父兄主持公道,起先听闻经过的父兄怒不可遏,直言要去沈府为她撑腰、讨回公道。可在听见沈铡南说:“那可是节度使大人!他答应了我,只要以清跟着他,不仅我能直接进入洵江州府就职,就连以端兄也可入仕,届时我二人相互扶持——别说重丘县,就是洵江城沈江家何愁站不稳脚跟?”
后来,她自幼尊敬的父亲和兄长说,“以清,那可是节度使,是你的福气,你就从了他吧。”
这时江以清怎么也没想到,父兄也能变脸。劝她去给别人做妾。见她不愿意,他们便恐吓她说,“七出你已犯'无子、淫僻'两条,如今铡南要休你,我们江家也也是理亏。再说节度使大人要你,是你的福气了。”
江以清走投无路,一条白绫抛上横梁,宁死不屈。
后来是十岁的沈江骊撞开了门,吓得尖叫,哭着叫来奴仆把人救了回来。他们都害怕就这样逼死了江以清,没法和沈仕明交代,更怕大好前程鸡飞蛋打。
沈铡南与江以清膝下只有这么个女儿,当掌上明珠宠着,沈铡南知道江以清不怕死,也知道她还是放心不下沈江骊。
沈铡南阴狠道,“如果你敢死,那我就送阿骊陪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