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乡政府办公楼顶上,望着宁静、空远的山乡,深深地感到一丝丝人生的寂寞和情感上的无助。思想就胡作非为,想起自己一步一步的成长经历,也后悔许多的人和事,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感情经历,也有许多自责和愧疚。
我想起了白等。
每每触景生情地想到他时,不知不觉地笑起来了,总是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在千钧一发之际,总是否定地摇晃着脑袋。白等?多么可笑的名字!也让我在在有意无意中提醒自己:这也许就是命运的预兆,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你的一切就是白费心思,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白等。
爱情,就是将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相聚在一起,又将它分开成两个同路的陌生人的一种游戏。我确信这句话是真理。那天,我到县城开会,刚走出政府招待所,司机的车还没有来,正在门口徘徊,这时一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男孩儿挡住了我,怯生地问:“要不要擦皮鞋?”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我没有理会,伸着头在街中四处搜索着自己的小车,看司机是否将车子开过来了。是的,乡里等着我回家开会,并且已经通知了乡“四大家”领导和全体班子成员。一场可怕的“五号病”疫情下在悄悄袭击着全乡,已经烧毁并埯埋了几头牛,隔离了一个自然垸。我看了看手表,离开会还有一个半小时,如果现在自己的车来了还是能赶上开会的。这时,小邋遢鬼又走过来了,明亮的一双大眼睛似乎在乞求着什么。我心怦然一动,就顺势坐在小板凳上,伸出了左脚。小孩擦皮鞋很熟练,只见他双手将我的脚抱在怀里,然后轻轻地放在擦鞋套座上,沿着鞋帮一带先挤出断断续续、一点一点的鞋膏,然后用鞋刷稍稍一揉一抹,就均匀了,再用布条来回一左一右地抖动几个回合,打上白蜡后,又用布条反复地来回向前后磨擦,皮鞋光洁鲜亮。我忍不住低头多看了一眼这个小男孩。
这一看就看出了毛病。小男孩满脸黑麻溜球的,乌紫的脸上有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炯炯发光发亮。身上的衣服可能十年没有洗一回,鞋具、蓝子里放着一本没有封面的书。我随手拿来起来看了看,还是吃了一惊,是通史的第一卷。“这书是你看的?”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有点象是对下级干部的质问,又象是对犯人的审问。
“呃呐。”小男孩头也没有抬,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书从哪儿来来的?”
小男孩这才抬头望了望我,很狼狈地说,“给废品店里的老板擦鞋时,给我抵工钱的。”
我还想问什么,这时,镇里的司机来了,司机一边解释一边从口袋里掏零钱递给擦鞋孩,脸对着我说,“这破车真是急死我了,路上换了一次车胎。”然后,打开车门又补充了一句“再不换新车的话,就没法开了。”
我没有理睬他,一言不发地上了车。从上车一直到乡里,我脑海里不是想的会议内容,会议好开,我现在少说也开了好几百个会了,都是一样的程序和模式,先说认识,再说措施,再说纪律,然后就是分工,各负其责。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小男孩,和一些古怪的问题,有多大了?十五六岁了吧。为什么没有读书?家中没有钱呗。关你什么事?再要是碰上了,就请他吃一顿,问问他愿不愿意读书?读又怎么样呢?你能供养他读书么?反正那一天晚上我是没有睡好的,这个问题总是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人生啊,就象山上的花草树木,要是一辈辈子放在深山,就无人知晓,要是有人将你运到山外,你就能做高楼大厦的材料,你就能有机会呈现在金碧辉煌的皇宫。最后我就在这样的思考结果中睡着了。
我是一个敢说敢干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拼到了今天这样一个让同伴羡慕和敬佩的地位,虽然乡镇党高官不算个什么,但是在小县城来说,还算得上是一个成功人士,我的许多成功的趣闻轶事至今还在城乡传播着,众说纷纭。又是到城里开会,吃完晚饭,我约了两个同事,一同沿着蓣山大道,漫无边际地逛着马路,走着走着,又看到了那个小男孩。我忍不住叫住了他,让他给每位擦皮鞋,擦完后,我边掏钱边问他:“想不想读书?”
他望了望四面八方的行人,肯定地回答说,“当然想,只是没有钱。”
“我供你读书怎么样?”我话一出口自己就吃了一惊,也让同伴们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起来。小男孩不好意思嘿地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只是一种善意的关心,因为这样的话他不止听过一遍两遍了,许多大老板在酒足饭饱之后,在他熟练而麻利地为其擦完鞋后,总爱用肉奶奶的手摸着他的头说,“怎么不读书?”“我供你读书怎么样?”开始,他总是小心翼翼且认认真真地回答,时间长了,就只得憨憨地一笑,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