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承认,非男子之身,在这个时代,已经先天地少了很多优势了,又不如刘玉娘那样在皇室中地位不浅,徐宇政治地位更是低得不行,义父没把她当做手段嫁出去,已经很感恩戴德了。
不说自己学没学过那些东西,而且义父还不让自己参与政治,自己也不打算以出卖色相来获取权力,于是就算挤着头皮也是挤不进去了。
徐宇的情况就是这么尴尬,只是在边缘上看着,想进去,一是被义父阻挡着,二是没有实力也没有经验。
但郭崇韬又与徐宇敞开心扉谈了起来,
“契丹不是将那渤海国攻灭了么?我们也只能做出对策,入秋后契丹可能会有些动静,不过,战事之后,契丹应当会重做准备,紧接出兵虽然可能,但概率不大,而蜀地富饶,其主无能,我们可趁此机会拿下蜀地,而后补充国库粮草,来年也可有与契丹作战的物资准备。”
说是想隐退,谈起兵戎之事,郭崇韬依然兴趣不减当年,也是展现出了郭崇韬的武将本性。
“蜀地……我看过的兵书里说,蜀地不好打的啊,那里四面都是崇山峻岭,其北只有汉中一条路径,东边长江也不在我们唐国境内,而且关隘也很狭窄,这要怎么打?”徐宇手上的动作慢了一些。
郭崇韬摸着胡子笑而不语,过了一会才继续。
“丫头,为父就再教你一个道理,这世界上所有的仗都是人来打的,若是掌军之人无才,那再有粮草物资的军队也只会溃不成军。而蜀地现在的国主王衍昏聩之名天下皆知。”
“掌军之人无才?”
几年前的李存勖,郭崇韬还是很敬佩的,敢做敢为,能把握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可如今,他还是否有那样的能力……
“这句话,你自去悟吧,倒是这按捏的手法,丫头你倒是得教教我,还怪舒服的。也就与你这个丫头能痛痛快快聊点真东西了。”
郭崇韬其实与李存勖是一类人,都是本该死在战场之上的人,可偏偏活了下来,又不懂得安定时代该如何在朝野中腾挪,于是一个不知所措,一个失了脊梁。
再过几日,大雨重又冲破了黄河一些地方的堤坝,黄水再次奔腾远去,不知倾覆多少生灵。
而郭崇韬趁一日李存勖上朝,登殿说明蜀地富饶可补国库,伐蜀必要和战略意义,又推举了李继岌做那都统主帅。
可似乎又中了一连环计。
朝中原来晋国的重臣,如李嗣源李存审那些他信得过的人,在西北防范契丹,契丹此时发展迅速,不好调动也不该调动。
而那些后来的梁国旧臣他也信不过,于是当李存勖询问谁为副帅时,他居然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阴差阳错地,郭崇韬反而成了那伐蜀的副帅,为招讨使,这样一来,扰乱了他的计划,他以为派些康延孝那样有些能力的将领过去,只要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就能拿下。
可现在这样被赶鸭子上趟,亲自前去,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全力以赴以表忠心还是该稍稍坐事不管了。
若是做得有所保留,刘玉娘就可用着灭梁时的激进打法来对比,让李存勖怀疑可能心存二心,那时就是百口难辩。
若是毫无保留、尽职尽责,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也算对得起陛下,或许还算有出路,就是为李继岌树立的目的,就算落空了。
屋外的雨下得郭崇韬很是心烦,这阳谋,他破不了,两头都是死局,一面有“前后不一,包藏祸心”的理由,一面有可能会有“独领大权,掌兵在外”的理由。
郭崇韬,怕了,但是他从来不喜欢小人行径,既然陛下任他为重任,那必然是还有些信任的,他愿意赌一赌,那第一种路,他也从未走过也不愿走,第二条路,好歹是光明磊落还有皇权在背。
而且若是战果丰厚,回来之后,李存勖的信任,一定会更加深入,那时,是进是退,余地也会大些。
或者。
就回晋阳去吧。
这个朝堂,一日日在其中搅和,实在难待,有些应接不暇,让人心力憔悴了。
摸着脸上的皱纹,看着身旁小憩的徐宇,伸手上去捏了捏她的脸蛋,又抚摸青乌。
“都花甲老人了,还在这里坚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