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祎明白乘客们的感受，那种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刀光在头上掠过的一瞬间，李天祎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已经离体，稍微动一动就要魂归天际。

就像和猛兽同行，哪怕是猛兽没有伤人的意思，人也会寝食难安，恨不得猛兽早日离开。“牛羊才能成群，猛兽只能独行”这句话或许有一定的道理。

婺江市和中国其他三四线城市一样，过度模仿其他城市，导致同质化非常严重。结果就是即没模仿到大城市的繁华，又丢掉了自己原本的特色，彻底沦为了毫无亮点的边缘城市。

妮妮一家到市里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去洒门镇的公交车一天只发两班，一班是上午九点，一班是下午五点。打了个车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坐上了回洒门镇的最后一趟公交车。

离开了市区，总算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景色。漫山遍野的茶园、墨绿墨绿的油菜花田，村口高大的榕树，白墙黑瓦的民房，还有建在半山腰上的吊脚楼。

妮妮爸爸深吸了口气，仿佛隔着窗户也能闻到田野间的草木清香：“总算是回来了。”

妮妮也跟着长长的吐气，妮妮妈妈笑道：“马上就要看到奶奶了，妮妮高兴吗？”

妮妮空洞的眼神仿佛有了些亮光，“哇哇”叫了两声，李天祎感觉她应该是有情绪的，只是不太会表达，相处久了就能从一些细微的变化中感觉出来。

大巴车在山路上起伏，忽上忽下，偶尔还会颠簸几下。从大巴车的后玻璃窗看去，名副其实的山路十八弯。

不算宽的山路只够两辆车错行，一侧靠山，一侧就是悬崖，其间只有一米多高的旧栏杆横在中间，恐怕心理作用要远大于实际作用。偶尔有车嫌大巴走得慢想要超车，就有点惊心动魄。

这样摇摇晃晃走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将黑时，远远的可以看到小镇的轮廓。小镇的前面矗立着一棵很大的凤凰花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一个稍显佝偻的老人站在凤凰花树下面张望。

此时正值凤凰花凋落时节，加上刚下过雨，满地橙红的落花，老人肩膀、头发上落了好多残花。看到大巴缓缓开过来，老人连忙举手招呼起来。

大巴停稳，早已经等在门口的妮妮一家下了车。妮妮爸爸松开手，妮妮就跌跌撞撞的朝老人跑过去，乳燕归巢般扑在老人身上。

老人抱起妮妮，看着妮妮父母满眼的希冀。

妮妮爸爸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妈，咱回家再说吧。”

妮妮妈妈一把抄起李天祎：”妈，你看这是黑虎，我们去秤砣山的时候收养的，可乖了。”

妮妮家就在小镇边上，沿着青石板路往上走，第三家就是。家门口有一小片毛竹，长的有些杂乱，院子里有一颗荔枝树，长的枝繁叶茂。

镇子这些年在发展旅游业，很多人都盖起了民宿，也就是俗称的农家乐。妮妮家本来也想盖，甚至都找人画好了图纸，是一座三层的小楼，全家人都很喜欢。可是因为妮妮看病需要钱，这件事就搁置了。

回家后的妮妮明显活泼了很多，带着李天祎满院子的疯跑。她大概是不能理解大人的忧愁，只知道这个地方充满了熟悉的气息，可以让她彻底放开天性。

小镇的生活波澜不惊，这几天妮妮爸妈商量好了让妮妮爸爸出去找工作，妮妮妈妈留在家里照顾妮妮，妮妮奶奶毕竟年纪大了。等过两年看看妮妮的情况是否好转再做决定。

妮妮爸爸将要去市里找工作的前一天。天气异常闷热，妮妮和奶奶坐在荔枝树下面乘凉，李天祎趴在地上，看着天边有些异常的明亮，一整个下午他都感觉有些烦躁不安。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傍晚，李天祎隐隐能听到某种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镇子上的大车路过。

后来这种声音出现的越发频繁。直到李天祎把耳朵贴在地上，那种碾压声徒然放大了好几倍，隐隐能听到地心深处传来“噼啪”的断裂声。

李天祎悚然而惊再次趴到地上，这次声音更明显了，还多了一些千军万马滚滚而来的嘶鸣声。

“汪”“汪汪”凄厉的狗叫响彻夜空。

妮妮奶奶怕狗叫声吵醒邻居，拿起笤帚作势要追打李天祎。李天祎也顾不上躲避，冲到妮妮爸妈房间开始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