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画以外,赵天明还注意到这间卧室各处都有咬合紧密的银色齿轮,虽然一眼就能分辨出它们只能起到装饰作用。
而在女人正坐在其前方的梳妆台上,除却镶银边的化妆镜子、装满香水和眉笔的瓶瓶罐罐,还摆放着一个模型般大小的迷你机械人偶。
它戴着墨绿色的鸟嘴头盔,穿着同色的潜水服,背着看起来沉甸甸的氧气罐,身上锈迹斑斑,关节处是轴承与齿轮,做出蛙泳的姿势,好像眼前就有一片深海,等待着它下潜。整体小巧玲珑,做工精美。
无论是齿轮还是人偶,都显出繁复华丽的审美趋向,精密的机械组合隐含着一片勃勃生机,仿佛寄托着人们相信科学能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朴素愿望。
然而落在赵天明眼里,既视感实在太强,一股幻想元素与复古气息拼凑的强烈色彩,像是色调温暖怀旧的老科幻片。
……这看起来很像是个魔改腐国维多利亚时期、蒸汽朋克风格的平行世界啊。
不,还杂糅了一些难以理解的怪东西——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在被黑麻衣遮住的看不到的身体,他感到那些虫子般的咒文仍旧在密密麻麻地蠕动着。
他无时无刻不活在自己随时可能暴毙的担忧里。
玩偶,宝箱,拼花彩窗,羊油蜡烛,红木衣柜,金发小姐,油画,甚至献祭,邪神,可怖未知的意识深渊——
这些出现在蒸汽朋克异世界里,没什么好说的,他完全能够理解;
但佛家卍字符、白骨菩萨模样的“挂钟”、铺满屋顶的神佛彩塑,这些明显充满东方宗教色彩的元素,就让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是穿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了。
而且,因为“混搭”产生的不和谐感,打个比方,就像是人脸的恐怖谷效应,常常让赵天明在“这是个正经世界”和“这是个诡异世界”的念头里纠缠分裂。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发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一声呐喊:
“救命!我到底是在什么鬼地方啊?!”
***
赵天明只是随口一喊,因为之前他也试过了,无论他窃窃私语还是大声呼叫,他就像在一个位于地底深处远离地面的地下室里,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呼喊。
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忽然吼一嗓子是很舒服的解压方式,有利于身心健康。
他也没想过真有人回应他,救他。与其期待未知的他人施救,不如自救。
不过这次的展开却不太一样。
原本在喃喃自语般虔诚祈祷的年轻小姐,忽地像被雷击一般,浑身颤抖了一下,瞪圆了那双如猫眼石的翠绿眼睛:
“是……是谁?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奥托琳,是你吗?不,好像是一个男人……也许不是男人……”
她忽然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脱口而出:“是神吗!哦,对不起……我就知道,我的诚心一定会打动您……尊敬的神明大人……虽然我不知道您的名讳……”
她说着说着开始磕绊,虽然每天祈祷,但她似乎并没有做好真正和“神”对话的准备。窘迫和拘谨的神情浮现在她的脸颊,烘托出一片明艳的红晕:
“也许您不知道,自从蒸汽机发明以来,相信神迹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我是从家里充当仓库的杂物室里翻出的这本《中世纪通灵咒语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