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年也去了几只船,要去台北配一些高端的货物,光是广州丝实在太影响生意。”这是范船长在酒馆里听他的葡萄牙同行说的。葡萄牙人还在台北搞一些低端的布匹,拉到南洋小国家去卖。据说这些布质量不差,就是式样和花色少一些,价格比从广州口拿到的南京花布好,这生意占比越来越大。既然葡萄牙人也提供不出准确消息,那还是直接台北看看吧,一千多里海路对跑船的荷兰人实在不算什么。奉恩炮台给了荷兰商船极大荣誉,现在炮台对这种带OVC旗帜的荷兰船已经很熟悉了,堡上响了九声炮响迎接代尔夫特号。当引水员听说船上有一位荷兰东印度公司全权代表后,他们很快被带到外贸司大楼,这个楼同样在淡水河畔,海关大楼对面,一样是一幢四层的大型欧式建筑。
钱司长穿戴全套礼服接待了这批贵客,他请荷兰贵宾到大厦的一楼,那里有个专门的珍品展销室可以参观。
“这是我国能提供的全部贸易产品,请欣赏。”这个展厅是王浩的主意,改革初期,大陆各地经常搞这种展销会,王浩小时候还去参观过。这个展厅有整栋大楼八成大,官员们都被挤到二楼以上办公,十天前刚刚装修完,简直就是给荷兰人预备的。整个大厅铺着花岗岩地板,临街都是从英国人那儿买来的大块玻璃,里面拿红木和屏风隔成一个个展室,多少有点后世博物馆的感觉,厚重而华贵。荷兰人直接走过前面火枪、盔甲和火炮的区域,这些他们没有一毛钱兴趣。
停在生丝和丝绸的区域,温妮格先生问道:“副大臣阁下,这些南京丝和倭丝,你们都能足量提供吗?”展室里按产地和质量,足足有十几种丝和百多种绸缎,荷兰人只对高质量的有兴趣。
钱俊尧笑了笑:“南京丝,全世界只有我们这里交易量最大,倭丝也有少量现货。”江宁织造已经不是外贸司最大的供货商,去年老钱和浙江几十家大商户合伙搞了一个四海钱庄,本金高达一百五十万两,外贸司占两成的股子。这家钱庄几乎把浙江阖省权贵和巨商一网打尽,有这些坐地户帮忙,外贸司在台州外海一个叫大陈的岛子开了个秘密商馆,每月有无数的渔船用蚂蚁搬家的方式往岛上送货,凑够一船就拉回来。倭丝也是走私产物,去年底情报司在日本又打开两个口子,近的那个叫长洲藩,他们就在长崎北边没多远,谨慎的长洲人把交易地点放在五岛,他们派小船过来蚂蚁搬家;远的那个比仙台还远,几乎倭国最北的米泽藩。这又是家得罪将军家的倒霉蛋,他家比萨摩还穷。因为是战国时代霸主上杉谦信的后代,将军家用三代时间,把米泽藩从一百二十万石的大藩成功降到十五万石,穷疯了的米泽人听说可以走私,立马冲上来。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跑这个藩只能用信报船跑,能走私的东西很有限,只能搞高值的生丝和黄金。
虽然很想知道,但是荷兰人知道货源怎么来的,琉球人肯定不会说,他们继续往下看。后面是樟脑和一部分高端家具,然后是竹木制品、漆器和描金屏风;再后面一个展室是皮革制品,除了鹿皮,台湾还能提供鹿血酒、鹿茸和鹿鞭等药材,他们还展示了一些做工精美的鹿皮大衣、皮靴等成品;再往后是棉制品,葡萄牙人说的是对的,台湾只能提供四个花色约莫十种成品,但是钱司长告诉他们的价格确实吸引人,这些产品出货价格比同档次的印度货要低近两成。
荷兰人不知道,为了刺激棉纺产业发展,台湾每年用集中采购的方式向英国人订购上万石棉花,这些棉花进口税只有六个点,供销社只加五个点把棉花送到十几万妇女手上,棉布出口又是免税,台湾正在赤裸裸的推进自己的棉织产业。这是个大宗商品,几个荷兰人谨慎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世界产量最大的棉纺国是印度和中国,中国产量大但本国消费也大,出口占比并不高,世界贸易都是拿印度棉织品的质量和价格做对照。荷兰人占据的东印度群岛比台湾还热,也是不产棉花的,光这些殖民点每年的棉布销售量就是巨量,这些年都是走印度货。
再下面又是荷兰人的兴奋点,大量的瓷器。这个展厅相当大,当中堆着海量商品,钱司长拿起两件给客人把玩:“这一类我们叫做琉球瓷,质量和贵国长期购买的倭瓷一个水准。”所谓琉球瓷就是台湾人自用的粗瓷里的一级品,年初已经有七八家瓷器作坊在生产。“这种走量的瓷器我们按担卖。我们的价格会比倭国低一成,我们的税率也低。”老钱一边展示着自己的优势一边又指着下一个展台:“这种叫做基隆白,这是珍品。”
其实这也是山寨货,就是模仿的人家德化白瓷,不过工艺控制的严,产品质量甚至比原产地还要好些。台湾现在为了创牌子把成品分成四个等级,只有最优的前三个等级才会供给夷人做洲际贸易。最低档的叫三级品,产量大概占到一半以上,全部在国内和周边小国就地消化。基隆白博得客人一片赞许声,按照老钱开出来的价格,怒依思觉得拉回欧洲应该有三到四倍的利润,只不过琉球人自己也承认,产量还需要慢慢攀升,两三年内供货量还比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