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不开。

眼前是雾的迷林，乱生的枝丫和盘虬的根茎和他的宽大的叶子，蔓生的，交错的，织了一张密网，我被封锁，被囚困。

他是树。

像溺亡的人胡乱挥舞四肢，双手奋力摆动，求救。无力的想要抓住些什么，手指却只是微微蜷曲，握不住的，好像有什么从手心流走，想抓紧却什么都握不住，徒劳的，无力感，蔓延至心脏。就像躲进黑暗，那炽热刺透密网探入湖底，想触碰，可不能动弹，大抵是想到我始终握不住一束光。

绝望，愤懑，终于沉寂。

…………

这样结束吗？囚困在自己编织的牢里，沉睡或是醒来？想要松一口气，请让我松一口气。

那就，再想想。破局。

不要不要密密的网，不要缠绕的藤，不要杂生的草，不要错盘的枝。要乔木，对，要高高的树顶，要挺直的树干，要发光的树梢，要闪烁的绿色，要站在树下，要抬起头，要鼻尖充满清新的树叶的味道，要穿过树冠的阳光铺在身上……好极了，光影斑驳……忘记了呼吸，慢下来的心跳，细小的光斑点缀一头乌黑，素色裙子洒满亮光，星星点点落在她的脸上，闪耀的炙热的滚烫…………

她是我。

我看见她站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双眼轻闭，此刻是松弛的，沉溺于阳光，甘愿献出的呼吸，被温暖包裹，静谧的，只有光流动的声响。

树动，还是风动。捕捉到，窸窣，抓挠我的心脏。

隐匿在宽宽的叶片后面的细目聚焦，缓慢缠绕，移动，不时的吐露红缨，粗粝的泛着光泽的鳞片摩挲树叶的声响，似风暧昧拂过梢头。静谧的，躁动的，潮湿与光与热的交织，想要呼吸却被捂住口鼻的窒息，没有禁锢，没有牢笼，只像是轻放的一团棉絮堵在心头，却让我沉重的不安的焦灼的。

狠睁开眼，我是她。

嘶，嘶，电光火石间杏目圆睁，湖水被砸出大坑，溅起落下，俶尔拨动大弦的裂帛之音，惹得沉睡的小鹿惊慌失措。忘记，又忘记了呼吸。空气凝滞，周遭细语，放大放大放大，逃不开的，细细密密的，嘶，嘶，像巫术的咒语。全部的，缠绕着，匍匐着，回荡着，钻进耳朵里。

心里的鼓点，密密的急促的敲打着，每一声都叩问理智，每一棒都击溃神经。千千万万，隐隐约约，冰冷的，直白的，凝视着。

我看不见。

我逃不开。

在哪里呢。

我不敢抬头看。

好想，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