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语是她的字。家中人都爱这样叫她。
就因为这样,她恨,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听父亲的话,为什么不多加努力学习武艺?为什么不加强骑术箭术?为什么要像那京城女子大家闺秀?为什么什么她都只是学了个皮毛?为什么她能心安理得的活在父兄的庇佑之下?
如今她的天塌了。只留她一人活在这世上。她应该也像母亲那般随着父兄去了,随着八万莫家军将士去了。可她做不到,她恨,她恨那些毫无人性烧伤掠夺边境的蛮族,她恨这个战乱四起的朝代。她得活下去,替父兄母亲,替八万将士活下去。她要亲自上阵杀敌,手刃仇人,还逝去的英魂一个交代,还边境百姓们一个交代。
三年孝期里,莫予初不顾旁人眼光和议论,一次又一次加入军营,参与不下三十次大大小小的边疆平乱。次次上阵杀敌,她都丝毫不惧,不畏生死。或许是上苍垂怜,她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一次次死里逃生。三年时间,她立下大小战功无数,终于爬上了副将之位。达官贵人,市民百姓,对她的称呼也从安宁郡主变成了莫将军。
她不再是三年前那个皮肤细腻白皙,身子软弱无骨的瘦弱女子。边疆的风沙早已吹干她的皮肤,鲜血早已沾满她的双手。如今的她,一身黑金色盔甲,一把银色长枪,右肩一只乌鸦,已经成为了让蛮族闻风丧胆的女将军。那些曾经以为娶了她就是毫无用处甚至是个累赘的大臣们,现在也是对淮王充满了嫉妒。也有一些坐不住的人,变着法子想搅黄这场婚事,可都一一以失败告终。皇上下的圣旨,天下皆知,哪是说变就变的事。
三年孝期已过去半载,莫予初与淮王世子的婚期已定,就在腊月十五。此讯一出,有人高兴有人哀愁。这些都与莫予初无关,嫁给谁都无所谓,她心里除了恨,再无其它。昏暗的烛光下,她轻轻擦拭着手里的银枪,侧着头和右肩上的乌鸦说话。至于说什么,她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有时是关于战事,有时是关于生活。
乌鸦跟着莫予初跟了三年半载,她起初因沉溺在悲痛中,后有沉浸在仇恨中,一直对这只乌鸦视而不见。可是后来她发现,无论她去到哪里,这只乌鸦一直跟着她,有时落在她右肩,有时跟在她身后,有时落在屋檐上看着她。她也曾试过赶它走,可是无论怎么赶,乌鸦都会回到她身边。索性她也就不去管它了。渐渐的她发现这只乌鸦很聪明,不仅可以听懂她说话,还能遵从她的命令。战场上她总是第一个冲的,乌鸦也是。它还会帮着她去啄敌人的眼睛。那样子,就像和她一起上战场的战士。
她和乌鸦一起经历战场生死,一人一鸟配合默契,乌鸦对她来说已经是她的战友,她的伙伴,她唯一的家人。
————————————————————————
婚期前一个月,朝廷接到潜伏蛮族探子密报,蛮族首领将于腊月初八悄悄埋伏边境,企图打得边疆大军措手不及。皇帝闻迅大怒,立刻下旨命现驻边大将军马文平率军出征,不用在古板恪守边疆,只捣蛮族腹地,一举歼灭蛮族。朝廷也会派三十万大军随后支援。
本已回京筹备婚事的莫予初听闻此事立马进宫面圣,她要出征。皇帝一开始并不同意,但她态度坚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说到:
“臣的父母兄长以及八万莫家军将士战死边疆以来,臣日日食不得味,夜不能寐,就盼着有一日能亲自上阵手刃蛮族首领,取之首级告慰父母兄长在天之灵,告慰八万将士在天之灵。臣恳请陛下成全!”说完双手扶额,跪拜下去。
皇帝叹了口气,轻轻抬了抬手:“罢了罢了,莫爱卿心中执念不除,朕也留不住你。愿莫爱卿此去平安,早日凯旋而归!”
“臣谢陛下成全。”莫予初又磕了个头,起身离开金銮殿。
她没有等皇上派的三十万援军一起出发。从宫里出来回到将军府,就马上简单收拾了行囊,换上黑金色盔甲,带上银色长枪,骑上汗血宝马,一路急奔。她的右肩上站着一只乌鸦。
莫予初一刻也不想耽误,她的心此刻已经飞到了边疆,扑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