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楠和花枝处理完王小二的事之后，转身就到了钱塘。花枝说，这里有个有趣的穷教书先生。暮楠对花枝嘴里的有趣穷书生不敢兴趣，但对钱塘美食倒是十分怀恋的，有个百十年没吃到了呢。

正值三月，钱塘江边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候。暮楠正想着一会是吃鱼肉丸子呢还是三鲜荟呢还是黄焖甲鱼呢还是……哎哎哎，不能想，越想越纠结，都吃一遍才是正道！

“那两只小可爱，你打算怎么办？毕竟当时可是有机会修仙的，为了那劳什子王小二，竟然放弃仙缘，可惜了。”

花枝手里抱着一盒梨花酥，口齿不清地问暮楠。暮楠十分嫌弃的憋了花枝一眼，这货什么时候趁她跑神之际就把自己刚买的梨花酥就开了吃上了。暮楠伸手从花枝怀里拿了一块梨花酥咬了一口，才慢悠悠道：

“做神仙有什么好的，不如跟着我自在些，它两跟我也是有缘的，修炼个百年千年的，不比神仙舒服？”

“怎么听你这口气就那么看不起仙了？你不是曾经也是个…”

花枝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硬生生把没说完的话给吞了回去。

差点差点，我的小命就没了。花枝在心里咒骂起自己的这张嘴。

暮楠良久没说话，花枝心里就一直在发怵。直到那一盒梨花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暮楠独自吃完的时候，花枝才听到身旁传来冷清的声音：

“你都说了，那是曾经。”

花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低头看向怀里空空的食盒，脸一黑，跺脚道：

“暮楠，你就是故意的！”

“想吃？自己买去。我花的钱，分你吃一个已经很客气了。”

“哼，真小气。姑奶奶我差那钱？”

“不差钱那就把欠我的万两黄金先还了？”

“…………哈哈哈，钱塘景色果然名不虚传…哈哈哈哈哈，真美。”

暮楠毫不客气的赏了花枝一个白眼。

“饿了，找个地吃东西。”

“好叻，我的暮大金主。”

满香楼，是钱塘出了名的酒楼。店家是位二十有三姓柳的女子，样貌秀美，尚未婚配，以一己之力做大满香楼，在钱塘也算是位名声赫赫的奇女子。

花枝看着面前满满的一大桌子菜，那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不由让人垂涎欲滴。

看到暮楠动了筷，花枝那早就按耐不住要夹菜的手，此刻得到了释放，那速度之快，如飓风席卷饭桌。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美食得快点享受，像你那般细嚼慢咽的，无趣。”

花枝腮帮子都被食物塞的满满的，口齿含糊的问暮楠：

“王小二杀狗，说到底也是为了生计，你为何如此恼怒？这世间不是多了像王小二那般的人？”

“我何时恼怒了？”

暮楠抬眼看着花枝，手上夹菜的动作看似慢，其实碗里也已经堆成一个小山了，没办法，跟花枝吃饭，就得这样，不然一会你就会发现，菜全没了。

“不恼你为何亲自去找王小二？这种事一般不都是司马那小子去办嘛？”

“可能是，我与那两只有缘吧。”

“我可不信。说到底，狗肉不过也只是道菜罢了。那若如此，那些鸡鸭鹅鱼，不是更冤。”

暮楠语气更冷了些道：

“我知你天生与狗一族有敌意，可这话有些过了。”

花枝有些心虚：“我说的不是实话？”

“那若是有人把你这一族当作平常的一道菜呢？”

“我杀了他九族！”

“你看，你就是有敌意。”

“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算了，说不过你。”

“世间万物皆有灵，有灵就有灵智高低。为了生计并没错，错的是以为了生计而杀戮，杀的还是对自己忠诚的生命。”

“可，在王小二眼里，那些狗与鸡鸭又没区别。”

“怎会没区别？不然他为何哭得那般惨。”

“所以你才出手帮他。哼，怎不见你去替那些鸡鸭什么的说理？”

“你怎知我未曾？”

“不是，你还真做过？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

“你白活几千年。”

行吧。花枝不想再聊下去了，再说下去她觉得自己要被某人人生攻击，回头问问那小黑子去。

———————————————————————

吃饱的两人，悠闲的在钱塘江边散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个叫西苑的院子。隔着院门，里面隐约传来孩童的读书声。读的是那三字经。

突然一条毛色灰白相间的狗，嘴里叼着一纸袋，慢悠悠的从暮楠两人身边走过，坐在了西苑大门前，它放下嘴里的纸袋，暮楠看见，那袋子里装的是两只肉包子。

“这是在等人？”暮楠问。

那狗好似这才看见暮楠两人，狗眼瞬间一亮，摇着尾巴就想往暮楠怀里扑。

“呀！”花枝尖叫一声，一个弹跳就蹿上了西苑的院墙上。

暮楠给了花枝一个真没出息的眼神。

“坐下。”

狗子听到暮楠的命令，收住自己狂奔的脚丫子，在离暮楠一步的距离乖乖坐下。暮楠弯下腰，摸了摸狗子的头道：

“挺聪明。”

狗子收到表扬，尾巴摇的越发欢快。那样子，像极了一个被父母称赞的孩子。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院内走出一位身穿青色长袍，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的清瘦男子。看他那一身青色长袍浆洗得有些发白且布满补丁，轻易就猜得出此人生活很拮据。

男子看到摸着狗头的暮楠，整个人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对着暮楠弯腰行礼，他声音温和道：

“小生替小灰向姑娘赔罪，不知它可曾吓到姑娘？”

“不曾。”暮楠直起腰，看向男子。

听这人说话的语气，应是个书生。看他的样貌，算得上清秀，年纪约莫在三十二左右。

“没吓到她吓到姑奶奶我了，叫那狗走远些！”

花枝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院墙上传来，书生这才发现院墙上还站着一位女子。

看到花枝那一眼，书生也是惊了一下。不过和暮楠带给他的惊讶相比，还是前者更让人移不开眼。

“小生给姑娘赔罪，小灰，还不过来。”

书生又向花枝行了礼，随即呵斥起那条叫小灰的狗子来。小灰依依不舍的看了暮楠好几眼，才委屈巴巴的走到书生身后躲着，那模样，仿佛生怕自己再吓到花枝一样。

花枝从院墙上跳下来，走到暮楠身边，途中还深深的挖了小灰一眼，吓得躲在书生身后的小灰一哆嗦。

“姑娘息怒，小灰许是看着姑娘面善，想与姑娘亲近，才冒犯了两位，还请姑娘海涵。”

“哼。”花枝冷哼了一声，道：

“行了，一条臭狗罢了，姑奶奶我还没那么小气，走了走了。”说着她伸手挽着一旁的暮楠，大步流星的走了。

书生看着暮楠两人远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看这两位的容貌气度，穿着打扮，并不是寻常百姓能惹的。身上散发出的气质，感觉比那皇家还要盛气凌人。

“以后不许这般无礼，若是得罪了贵人，打杀了你，我如何拦得住。”

书生转身看向躲在自己身后的小灰，训斥道：

“还好两位姑娘未与你计较。又送吃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