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聂褐雪这般提醒,米剑白这才想起自己的左手食指永远丢失了两个指节。
逃出南麓王庄,他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加上已经服过金创药,米剑白其实已经忘记了断指的疼痛。
夜行两百里,对于两匹千里马来说由于闲庭散步。天亮的时候,米剑白和聂褐雪就来到了少华山下。
两人找了一处草屋休息了一个时辰,就急急的开始上山。
密林深处的小溪边,聂褐雪像一个细心的少女,用自己洁白的手巾蘸着溪水,一点一点地为米剑白清洗着断指的创口。
由于及时服下了金创药,血早就止住,但是断指的伤口已经乌黑,只有半截指骨在整齐的断指截面上白得瘆人。
聂褐雪一边清洗着小伤口,一边心疼得落泪。
“剑白哥哥……你就应该一剑杀了他的,就不至于断了自己的指头。”
聂褐雪抽泣着说。
米剑白微微一笑,说:“皮球弟弟总该记得我们龙骠营的宗旨吧?”
不等聂褐雪作答,米剑白随即说到:“师父一直教导我,为了国家,可以肝脑涂地,为了民众,可以牺牲性命。现在,我们要的是杨早这个小孩,不是杨家人的性命。要不是为了完成这项绝密任务,我们掳走了人家的亲人已经是不仁不义了。虽然上级说了这是大义所迫,但是我们的大义是我们的大义,杨家没有必要陪着我们龙骠营的大义,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说到这里,米剑白顿时豪气陡升,情怀满腔。
聂褐雪却不言语,咬着嘴唇,泪珠扑闪,安静地为米剑白清洗着伤口。
米剑白一时兴起,就把自己真正当成了龙骠营的死士:“我师父还教导过我,虽然我们都是肩负重要使命的死士,命是国家的,比一般人更有价值。一命调一命的事情可以不做,我们龙骠营死士,也没有必要为一介草民牺牲更有价值的生命。但是断一条腿、折一只臂就能救人一命,这样的事情就必须做。原本我可以杀了杨公子的,但是我没杀,而是只需要断了自己一根手指就能完成任务,这样算不算救人一命呢?再说了,一草一木都是生灵,却也没有权力剥夺生灵生存的权力!”
米剑白说的这番话,可是古今结合的,因为老米也给他说过断臂救人的话。
聂褐雪停下擦拭伤口,眨巴了两下眼睛,挂在长睫上的泪珠儿立即扑腾落下。
细细品味一番米剑白的话,才说:“剑白哥哥所言极是,一草一木都有生存的权利,何况是人呢?我们没有权力剥夺任何生物的生命。但是剑白哥哥,我就想问一句了,难道我们就不是生灵吗?难道这个小弟弟,他就不是生灵吗?为什么对待我们就要特别一些呢?为什么我们要掳走这个孩子?他接下来的命运又是如何?我们这样……算不算草菅人命啊?”
米剑白顿时一愣,做了半年的死士,还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聂褐雪刚刚提出的这个问题。
“也许……”
他也不知道该说算?还是说不算?
隐忍良久,才悠悠地说:“作为死士的我们,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我们付出的生命,以及今后要取走的生命,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米剑白抬起头来,一抹阳光渗透茂密的树林洒在他的脸上,辉映着和这张俊朗脸庞极不相称的苍凉。
掳走孩童,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的死士生涯,他还会杀很多人,还会接受更大的考验。
雪霁天晴朗,少华山的冬日格外绚烂。
聂褐雪不依不饶的絮絮叨叨:“剑白哥哥,私下聊一个问题哈,今天我们做的这个事情,我个人觉得还是不妥。我们为什么要来偷一个小孩呢?龙骠营号称行的都是大义之事,怎么会干起了此等下作的勾当?这个小弟弟会不会死啊……”
这回,米剑白不发愣了,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聂褐雪,心里想着: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而且都是一些稀奇古怪、无比刁钻的问题?而且都和自己想的不谋而合?
其实这些问题,米剑白在下山之前就已经想过,为此还和师父灵虚子吵了一架。
现在聂褐雪一番看似絮絮叨叨,却也咄咄逼人的问题,顿时撩动了潜藏在米剑白心灵深处的某种隐情。
他看着身边躺在石块上沉沉睡着的杨早,好一副乖巧的面容,可惜他一直闭着眼睛,想必睁开眼更是可爱。
米剑白第一次对死亡感到隐约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