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打铁关,将军府李永言书房内。
从为人父,到弃文从武,一晃十余载,弹指一挥间。李永言从七品县令一路擢升为三品振武将军,统军数万,扼守大梁西陲重镇打铁关。
此时李永言双手背负,站在窗前,盯着手中的小册子,眉心拧出纵横沟壑。
“三月初三,宗门大比,在饭菜中下药,致同组三人忽患疟疾,无法参与比试。”
“四月二十,潜入画竹峰,盗取师叔张尧炼制的培魂丹。”
“五月初五,随师兄下山试炼,误伤药农三人,损坏宝剑二口。”
“五月十六,擅自潜入丹室炼药,炸毁丹炉三鼎,损坏法宝一件。”
“五月三十,私自进入缚灵塔,放出羁押妖兽,致数位同门重伤,宗门偏殿受损。”
……
一段段触目惊心的宗门血泪史,越看越心惊,越看越羞愧。李永言愤怒至极,不由狠狠跺了几脚。而后小心收起册子,转身朝坐在正堂太师椅上的青衣道人行大礼:“犬子有失之处,还请仙长多多体谅。以上所有的损毁物品,下官定会加倍赔偿!”
青衣道人横眉冷对,无比恼火:“李大人,并非贫道气量狭窄,令郎实在难以约束,若不是犯了天大的事,贫道也不会亲自下山!”
李永言愣了愣,感情自己这个小儿子还犯下了还有比账本上记录更可怕的事:“孽子他……?”
青衣道人深吸了口气,一拍桌子愤然起身,只听“咔擦”一声,桃木茶桌一角轰然粉碎:“这上面所记录的损失算不得甚么,更可恨的是令郎月前竟将龙象峰首座的千金诱骗下山!”
“啊……这……”
李永言顿觉天昏地暗,无法呼吸,损坏个东西可以用银子赔偿,可诱拐别家千金,这可是滔天大罪啊。片刻之后,李永言回过神来,‘苍啷’一声,抽出悬挂在墙壁上的宝剑,怒吼道:“青枫仙长,可否告知在下孽子在何处,我要斩下孽子头颅,以谢天恩!”
青衣道人冷哼一声,沉声道:“贫道正是为寻他而来,半月前,他擅自将千灵掳走,不辞而别,惹得我等彻夜担忧。若千灵丫头无碍,李大人也不必太过苛责,只是…只是青莲山他是回不去了!若是千灵丫头有任何损失,李府上下就等着谢罪吧!”
李长安犯下了这么多条戒律,莫说是被逐出师门,便是被斩于断头台,他李永言也是无话可说。正要开口时,忽见门外飘来一人,正是李氏闻讯赶来。
李氏施了一礼,开门见山问道:“青枫道长,我儿长安怎么了?”
见到李氏,青衣道人略显拘束,有些话对李永言说可以,但对李氏妇人家言说似乎就有点尴尬。他僵硬的干咳一声:“贫道尚有要事,先行告辞!若长安回来,请李大人务必知会青莲山。”
李永言面色难堪:“在下这就派人去寻,请仙长放心,李某以性命担保龙象峰首座千金安然无恙!”
青衣道人嗯了一声,袍袖轻抚,退出书房。旋即双腿微屈,手捏剑诀,平地起风将他缓缓托起,继而扶摇直上,化作一缕清影,消失在天际之巅。
李永言望着湛蓝天空,叹了口气,缓缓坐回书案前,将那本小册子丢给李氏:“看看你的宝贝儿子都干了些甚么混账事,更可恶的臭小子居然敢诱拐少女,这若是不把他找回来,我该如何向青莲山交待!”
李氏翻着小册子,瞧着上面的记录不禁掩面笑道:“你说什么?长安把谁诱拐走了?”
“龙象峰首座的千金!”
李氏眉眼流转,笑得更加开怀:“你倒是当局者迷,咱家儿子甚么修为你不清楚?凭他也能从青莲山带走一个黄花大闺女?你啊,行军布阵倒是有些手段,但对于少男少女的情事,就是雾里看花,眼迷心乱咯。”
李永言皱了皱眉:“夫人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可知自从长乐六岁被白帝城的谪仙收为亲传弟子后,我身边就只有长安相伴!他是如何性格,我又岂能不知?”李氏说道这里,略带哽噎:“放着安稳的文官不做,偏要在刀光剑影中搏名。你上阵平叛那七八载,可知我们娘俩如何泪眼相守。若是没有长安,这些年我又怎能安然渡过?你可倒好,一回来就把长安送到青莲山上习武修道,我看你是诚心不想让我好过些。”
李永言颇感无奈,面对李氏的指责又无力反驳。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做个好父亲,只是自古忠义难两全。他苦无分身乏术,顾此失彼,实在难以表述其中酸楚。
“夫人辛苦,不管怎样,先将长安寻回再说。”
李氏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不过是借机点醒李永言,莫要只顾着朝廷事而忽视为人父的责任。
“就是不知道这位首座千金相貌如何,品行是否端正。唉,我该去金铺打一对镯子,在去买些布料,万一媳妇回来,也不至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