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仓皇地把面甲放在桌上:“阿慎哥哥你先收拾,我去帮你要热水洗漱一下。”
周慎半个字没说出来,柳月声已经夺门而出。
“好险……感觉多呆一秒就要被宰了。”柳月声心脏怦怦跳,抚着胸膛下了楼,迎面遇到来给自己送糕点的小二。
柳月声连忙截住,向小二要了洗澡水嘱托送到房间,自己则端着茶点在大堂里转了一圈。
眼下店里没什么客人,她找了一个临窗的角落坐下。
窗外是一片小池塘,微风吹拂,垂柳依依波光粼粼。
虽然不如天下闻名的霞栖湖那般水色浩渺烟然顷涛,但也别有一番江南别致雅趣。
呼吸之间清香盈盈,叫人心旷神怡。
柳月声两三口吃掉一块荷花酥:“唔……”
然后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四周,见没人关注她,飞快地舔舐干净指尖上残留的碎渣。然后才端起茶杯美滋滋喝了一口茶,清淡微苦的茶水完美中和了酥甜的糕点。
柳月声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好好吃……”
回味口中滋味,柳月声目光纠结地落在盘中剩下五枚荷花酥上:“嗯……给阿慎哥哥留三个吧……”
少女纤白的手指拨动精致的荷花糕点,将其分作两份。
嗯,好吃是好吃,但是好像有点甜了?阿慎哥哥好像不爱吃甜的……吧?
柳月声目光在剩下的几块糕点里游移,最后还是忍不住多拨了一块到自己那份里面。
就多吃一块,就这一次!
柳月声拿起第二块糕点,却迟迟没有下口。
她脑海忽地浮现出周慎那张冷得像冰块的脸。
不知道是什么棘手的任务,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方才屋子里好暗,也没仔细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好半天,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把荷花酥又重新放回到属于周慎的那一份里,莫名地有些郁闷。
这人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又冷又硬,像个臭石头。
柳月声第一次见周慎,是在十年前的一个雨夜。
大雨滂沱,风穿过门窗罅隙吹动烛火,摇曳拉长了光的影子。
女人轻轻拍着柳月声的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年幼的柳月声枕在母亲的臂弯里,被温暖的体温和特殊的香味包裹着,催她进入一个甜美的梦境。
半梦半醒之间,一阵喧响从前院响起,打破了雨水纷乱的沉寂。
女子直起身来,柳月声也从迷蒙中惊醒,翻身就往外跑:“是爹爹回来了!”
“欸!把鞋穿上!”
娘亲还哄我,说爹爹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不知道爹爹给我买糖葫芦没,还有上次答应我的那个布偶娃娃……
柳月声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兴奋地跑出里屋推开门。
屋内的灯光哗地倾泻在黑夜里,照在冒雨而来的男人身上。
他浑身湿透了,狼狈不堪。
他匆匆看了一眼自己呆在原地的女儿,没有给她一个亲吻或者拥抱,只是皱眉低声道:“回屋去。”
柳月声却迈不开脚步了,方才丝毫不觉的寒气从脚底翻滚到她四肢百骸。
她思维僵持着,目光下意识随着父亲的身影转动——更准确地说,她是在看父亲怀里抱着的那个男孩。
她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如此苍白又血水淋漓,浑身伤口狰狞腐溃,可怖得像从地狱里捞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