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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县外十里,车马摇晃,车内的老者已经吐了很多次了。
这一路上都是崎岖小道,马车难行,一般走这种道路都是靠的牛车,只是现在事急从权,不能挑选,老头精神萎靡,面庞瘦削,躺在车马内的坐榻上一脸绝望。
脸色煞白,气若游丝。
“这混账……等见到他,老夫定要狠狠地抽他几巴掌,这一路上颠簸,行路急切,事急从权……连一口饭都没有,老夫,老夫吐得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荀爽也是好几天没怎么吃饱饭了,基本上都是干面饼就和一口。
他现在自己都想问,既然捡了一条命回来,那要看到这大汉怎样的结局,才能对得起自己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麻了。
车门外想起一个声音,轻声道:“老太爷,马上就到巩县了,过去之后,不出三日就能到达颍川,咱们就可以回乡了。”
“子丰呢?他没有来迎接吗?”
“少主应该是在巩县之中。”
“唉,那就快到了……终于是回来了!”荀爽咳嗽了两声,依旧是没有半点气力,但是眼眶却是不自觉的红润了些,差一点,就客死他乡,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被子孙迎接回颍川了。
好在是,养了一个不错的义子,他竟然真的能够将我接回来。
他结交的这些亡命之徒,也并非全都是德行败坏、不修行检之人,到了这乱世,竟然都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一方猛人、足智多谋之士。
“此前,是我错了……子丰的眼光,其实更适合乱世之中,保全家族,甚至壮大家族……”
一个时辰后。
车马得到了铁骑迎接,到达了巩县之内,荀稷凑到车马旁,掀开帘子后打量车内的老者,看他靠在内壁上,一副要死的模样,两眼无神的看着另一边的窗户缝隙,仿佛透过一点光,看外面的世界。
眼珠子一动不动,胡须在微微颤动。
荀稷愣住了,而后嘴角抽了一下,道:“你这样子,想喝手磨咖啡是吧?”
“什么意思?何为手磨咖啡?”荀爽动了一下,听闻荀稷这话,一时间有点好奇,苏醒过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嗓子沙哑的缓慢道:“你拉我这一趟回来,还不如让我在长安死于大计呢?”
“放屁,命不该绝,当顺应命数,天不收你,必有大用。”荀稷直接咋舌,不客气的道。
“只是,老友仿佛秋后枯木,逐步凋零,已再无知己耳,这世道我已经看不透、掌不住了,”荀爽唉声叹息,轻言道:“子丰,你说得对,当世道诉诸于刀兵时,士人之言说,便不再能左右秩序了。”
“如此一来,荀氏折损巨大,门生故吏损失惨重,多年积攒在长安殆尽矣……”
荀稷看着义父的脸又贴在了马车内壁上,大概就明白他现在的心境了。
义父他,衣墨了。
“没事,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再挣就是了嘛。”荀稷柔声宽慰道。
荀爽挪了挪身子,还是没劲。
“老头,我在兖州力主军屯,得粮百万石,已快富足,待百姓解决农耕,各户衣暖饭饱的时候,境内储量足够资军、资灾后,我带你看看百花齐放的兴盛之世。”
荀爽眼珠子转了过来,脸上表情却是毫无变化,而眼神深邃了很多,淡淡道:“我享受的寿命不多了,要敬孝你就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