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三位在此处休息片刻，我稍后给你们送来饭菜！”总厨道。

“不必麻烦了，如此已然帮了大忙，何敢多求，就让在下这两日给你帮厨，或可报答一二。”林泉谦让道。

“怎敢如此劳烦贵客。”

“哪里的话，此乃在下分内之事！”

“小乞丐既如此说，那我也要去。”朱灵忽然插嘴道。

“既如此，大家都去吧！”初云建议道。

而结果是三人都去了。

“我只想去打听消息，你们去又是为何？”总厨身后，林泉质问两人道。

“谁知道你要干嘛，你这样坚持，我便以为是很好玩的事情”朱灵道。

“只是我担心这样抛头露面，会不会引人注目？”初云问道。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泉道：“任那总管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总厨大人会收留我们，而我们会在此帮佣。”

只是已经快要到正午时分，火房里却只有冷冷清清几个仆人做事。林泉去到火房切菜，朱灵走堂，初云在柜台卖酒。

“敢问老哥，这菜，是如何切法？”林泉从未下过厨，不禁问道。

“你想怎么切就怎么切！”伙计一边翻炒，一边道。

“可若是顾客不满意，该如何是好，不如让在下从洗菜做起。”林泉道。

“我说这位小哥，让你切菜乃是看得起你，为何如此不知好歹！”伙计不耐烦道。

林泉举头四顾，角落里一群人，都在洗菜。没成想不过一捆菜，厨房大部分人围在一起洗了又洗，除了主厨和那个伙计，竟没人肯切菜烧饭。

林泉觉得甚是奇怪，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更奇怪的是，正午时分的饭堂，客人却寥寥无几，只有朱灵一个人上菜。

可就算是顾客少，朱灵这来来回回也忙得不可开交。她火气正大，却见墙角蹲着好几个仆人婢女，在掷骰子取乐。

“喂，你们几个，不来帮忙，却在那里玩耍，当心本小姐禀告总厨大人，打你们的板子！”朱灵怒道。

“哟，敢情你是新来的吧，好没个眼力劲儿，没看到这位乃是饭堂领班吗？他都没说什么，你敢多嘴，是不是皮子痒了，想挨打，还不快滚!”其中一人道。

“你们！”朱灵怒火中烧，欲待发作，却还是忍住了。

只见饭堂之上，客人不多也就算了，饭菜还没动几筷子，客人就撂下不吃了。

“几位客官，请问这饭菜不好吃吗？”朱灵好奇地问道。

几位客人一开始还有说有笑，听闻此言，此刻却都十分惊恐，连声道：“好吃，格外好吃！”

“可你们却为何不吃?”朱灵惊异地问道。

“那个……吃饱了！”一个客人想了好久，徐徐答道：“对，我是吃饱了！”

话刚说完，那人不知为何，竟然快速逃走了。朱灵夹了一筷子菜到嘴里，不禁眉头紧皱，赶紧吐了出来，怎生如此难以下咽？

柜台之上，来买酒的人，倒排起了长队。

“姑娘，你只管收银子，这些个酒，里面掺一半的水，方能卖给他们！”一个老妈妈道。

初云不解道：“却是为何？”

老妈妈道：“你不用管，只要是你卖的，就算是白水，他们也不得不喝！”

初云一头雾水，但是良心不允许她弄虚作假，却一点水也没有兑。她抬头一看，只见牌子上写着杏花酒十两，玉楼春二十两，稻花香三十两，还有其他酒，俱是几两到几十两不等。

而贵的有上百两乃至上千两之多。初云心想，真当这是琼浆玉液，如此值钱，只怕是陛下，也没有喝过这般贵的酒。

可不知为何，身前依然排起了长队，而每一个人，买一杯酒，都有一封书信奉上，都写着夫人亲启的字样，却不知为何。

初云莫名其妙，不禁想入非非，难道这些人都是夫人的情人？想到这里，不禁羞愧难当，自觉有愧师尊教诲，才生出这些淫邪的念头。

“这。”一人饮下酒，慌慌张张来到柜台，问初云道：“小姑娘，这酒的味道为何不对？”

“有何不对？”初云纳闷道。

那人却苦苦哀求道：“这酒味太浓了，求求您您给我加些水！”

这让初云浑然摸不着头脑。

“这世上还有人不喜纯酿，却喜欢喝掺水的酒？你倒好，非要上赶着，却是为何？”初云不解地问道。

“求求你！大不了，我再加一些银子！”说罢，果真又从怀里掏出了银子。

有了这个先例，众人一时间纷纷围拢过来，开始掏银子。

此刻老妈妈走了出来，将初云拉到一边。

“我说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让你兑水为何不听我的，夫人怪罪，你吃罪得起吗？”妈妈怒道。

“可是为何要兑水？”初云不解。

“你不用管，我告诉过你，他们喜好这一口。你若不听劝，我便禀明夫人，你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妈妈没好气道。

总算送走了客人，三人重新聚在一处，各自分享了自己的经历。林泉也大致知道了这个饭堂的状况。

“恐怕这所饭堂是姑昧城的公家机构。”林泉道：“饭堂的奴才仗着总厨心善，好吃懒做，聚众赌博，目无纲纪，所以做出的饭菜才这般难吃。按理来说不会有多少客人，可是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主母一定是下了强制命令，让大小官员一日三餐必须在饭堂就餐。而卖酒之事，初云姑娘不熟悉官场门道，只怕这里藏有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嗯，你们尝尝这个！”朱灵夹了一根青菜到嘴里，忽然面露幸福之色，指着饭桌上一盘青菜道：“好好吃，跟刚才的完全不一样。”

初云也是好奇，轻轻扶住长袖，也品尝了一下。

“这翡翠玉什锦确实不错，香甜爽脆，火候极佳，看起来用了好几种油，并不腻味，反倒激发出食材自然的香气，只怕陛下御膳房的大厨，也未必有此手艺！”初云不住地点头，看来很是赞许。

“想不到初云姑娘竟然吃过御膳，你还真是个神秘人物。”林泉抛砖引玉，想要诱导弄初云说出自己的身份。

“林公子过奖了！”若是寻常人，此刻定然忍不住卖弄一番，谁知初云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

“你们再尝尝，这糟鸭掌，杏仁豆腐，都是绝品！”作为一个资深美食家，可把朱灵高兴坏了，只一个劲儿不停地把食物往嘴里送，一刻也停不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出现了幻觉？”林泉不解，又尝了尝撤回厨房人家动也不动的菜，难过得赶紧吐了出来。他终于明白了，于是又说道：“原来如此，这一桌菜是我亲眼看见总厨大人做出来的，而这一应用来招待客人的菜，却是他手下厨子做的。”

“真难想象，师傅和徒弟差距竟然会这般大！”朱灵一面说，一面兀自吃个不停。

“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奇怪，看来我们不得不留心一点。”初云道。

“初云姑娘说的在理！”林泉附和道。

他这点想要讨好的小心思，别人不知道，朱灵可看在眼里，她嘴里含着食物，筷子上夹着食物，不觉冷笑了一声。

不久，三人将一桌子菜吃了个精光，这主要还是朱灵的功劳。

林泉收拾碗筷，看见总厨蹲在洗碗池边刷着一大堆碗，不觉十分好奇，在他的记忆里，总厨是不用干这些杂活的。

“总厨大人，饭菜很香，谢谢您的款待。”林泉笑道。

总厨也笑着抬起了头：“你们喜欢就好，以后我日日做给你们吃！”

“那就有劳了！”林泉道：“如此多的碗筷，让我来帮你吧！”

总厨赶紧阻止道：“唉，不可不可，圣人云‘君子远庖厨’，让你这个读书人切菜，已经是够委屈了，这些脏活，还是让我们这些粗人来做。”

“总管大人！”这时候朱灵一把抢过碗来：“这是事情不应该你来做，你养这一大堆人是干嘛的？”

说罢，朱灵就要去喊人来帮忙。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管家赶紧上前阻止道：“他们已经劳碌了一早上，已经很累了，是时候让他们歇息一下了！”

朱灵闻言大惊：“你看看那些人，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赌博的赌博，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哪里是个仆人的样子，简直比大老爷还过得滋润，本小姐可看不出他们哪里累了！”

她一把推开总管的手，往那一群人走去，指着他们，训斥道：“你们几个，手里的东西，放下，给本姑娘洗碗去！”

“我说怎么又是你！”那领班说道：“总厨大人都没说什么，你却在这里瞎叨叨，好不扫兴！”

那人很是不耐烦。

“你去是不去？”朱灵突然抓住他的衣领，道：“你若去还罢了，不去，打得你满地找牙！”

“大胆，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位乃是火房领班，夫人的侄儿，还不速速放开！”众仆役人在一旁指指点点道。

朱灵高兴地笑了一笑：“你不说还好，说了本姑娘更来气，果然是一家人，沆瀣一气，打的就是你！”

那身为领班的堂堂男子，却被一个女子挟持，无论如何用力挣扎，也无济于事。眼看着拳头就要打来，只得讨饶道：“姑奶奶，小人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小人这就安排众人去洗碗！”

“初云姑娘，你去劝劝她吧，别把事情闹大了！”林泉忧虑道。

“哼，我看这些贱奴才，是该好好立立规矩！”初云神色不怒而威，却没有去劝。

“此事不许你们告到你家夫人那里，听见没有，不然打断你的腿!”奴仆们在朱灵的敦促下，已经排排坐着洗碗，朱灵来回走动，监视众人，还不忘继续威胁。

“是，小人不敢！”众人齐声道。

“对了，这时候，夫人该用午膳了，我却忘了这回事，夫人责怪下来，如何是好！”总厨突然从凳子上窜了起来，忧心忡忡道。他将饭食放入盒中，害怕得手不停地颤抖。

他惧内，本在意料之中。朱灵看在眼里，于是便道：“既如此，就让这位公子替你走一遭吧！”

她抢过饭盒，塞在林泉手中。

林泉不满，小声道：“你怎么不去？”

朱灵把他拉到一旁，轻声回道：“你看这总厨一个老好人，如今这厨房这般景象，肯定有夫人在后面作妖，我们帮帮他吧！那个狐狸精，本小姐不想看见她。你去会一会她，探探口风，此去可要小心些，不要露了破绽，我们暗中接应你。”

“谢谢关心，其实林泉正有此意。”林泉笑道。

“还有，可不要被那个狐媚子迷了眼睛，走不动路了才是。”朱灵抿嘴轻轻笑道。

林泉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嗔怪地看了朱灵一眼。他刚转过夫人房间的墙角，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林泉止住了脚步，透过纸窗的破洞往里面看去，只见桌子上不知何时摆满了饭菜，刚才那领班跪在地上。

夫人夹了一口菜，嚼了几下，秀眉微皱，一口吐在了他脸上。

她满脸怒气，斥责道：“呸，怎生如此难吃！你这么些年，跟着老爷，究竟学到了什么？”

“回姑妈，侄儿已经努力在学了，想必厨艺之道，高深莫测，不是三五年能学会的！”领班委屈道。

“我看你是没有天赋的，看来打发你回府才是上策，你且退下吧！”夫人没好气地别过脸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