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碗筷,田晋中热切地想搀扶送行,张怀义自是不肯。
百般推脱之下,见恢复效果甚好,状态且与常人无异。
田晋中便知拗不过,只得任由其独自前往面见天师。
洗漱一番,特意绕了个大弯,将自己的精气神调整到最佳,张怀义便来到气宇恢宏的重檐歇山式玉皇殿。
龙虎山所有道观宫殿中最高最大者,当属这玉皇殿。
当中供有一尊玉皇大帝雕像,十二天君配祀两边,仅比天子九龙少一条的八条金龙盘踞楹间,栩栩如生,似乎有人点睛便可腾云驾雾而去。
黑色盘黄金云纹石柱光洁,映得人影胜似仙踪。
大殿内,当代天师张静清当中居坐,虬髯遒劲,不怒自威。
“师父!”张怀义一见此人,情难自禁,眼眶便再度微微泛红。
“何事。”张静清道。
明明是天师将其唤来。
张怀义却不分由说,扑通一声,主动纳头拜于殿前。
“弟子有罪!”
“哦?”张静清的声音似有些诧异。
这老天师当场便嗅到了一丝不按套路出牌的味道。
旋即,人影一闪而逝,原本还在大殿之上的老天师,眨眼的功夫,便已经站立于张怀义的身后,而那双鹰爪般的大手,也已经悄然覆盖在了张怀义的脖颈上,金光乍明。
“你,何罪之有啊?”面目生影,张静清语气中多了一份玩味。
感受到背后若有若无的森然气机,张怀义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额头间也忍不住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天师之威,恐怖如斯。
‘明知无恶意,却还是如同遇见了天敌一般,师父这性命修为,当真非同凡响。’
张怀义强行压制住身体的自然反应,默默掏出一个沾满泥土的布袋,双手放于身前。
‘叮当’一阵轻响。
布袋之中的钱币溢满自出,洒落一地,不是什么小数目。
“弟子曾下山走动,多遇善信之人,颇获馈赠,然弟子一边收罗钱财,一边却于同门师门兄弟前卖惨哭穷,不愿分享。”
“修道之人,讲究正心诚意,弟子吝啬,待人不诚,此乃罪过!”
嘶——
张静清更诧异了。
不过说实话,这事儿啊,他是知道的。
前些年,蜀中唐门来访,自有两教弟子切磋环节。当是时,年仅十几岁的张之维以下克上,力压在江湖上已久负盛名的唐门李鼎,展现惊人实力,引得满堂喝彩。
事后,有好事者提出,既然之维师兄给咱们天师府露了脸,自然要攒包好茶叶犒劳犒劳。而作为直系师弟的怀义,于情于理,自然也得出一份大的,然而张怀义却以一向清贫,囊中羞涩推辞,最后还是张之维替他解了围,主动请同门吃了顿新茶。
此事传到老天师张静清耳中,自觉有几分蹊跷。
我张静清又不是什么吃人喝血的老魔头,也从未行过盘剥弟子之事。这张怀义,又怎会穷到如此地步?堂堂龙虎山天师府子弟,连个茶都喝不起,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凭白惹人笑话。
作为当今异人界的绝顶之一,张静清的手段自然也不必多说,几经观察,很快便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张怀义把下山布道行功之馈赠,皆藏匿于一个小袋子,埋于前山一颗歪脖老树之下,多年来,始终如同貔貅一般,只入不出,如今那一方布袋之中,已经积攒了百余枚大洋,足够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
不过因为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天师府上问题少年又不止张怀义一个。
对此,张静清也没说什么,更没有拆穿,选择暂且搁置。
毕竟,此子秉性并不坏,真实天赋更与当代首席高功张之维一样,皆是百年难得一遇,加以培养,他日必成龙虎山之栋梁。
‘只是今天,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昏迷了一场,直接把人都睡傻了?这小家伙平日里把钱财看得比命都重要,怎会,怎会......’
此时,大殿之下,张静清腾出一只手抚了抚胡须,心中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