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洹提出要带两个宫女去别处看看,李欢不假思索就首肯下来。这是裴姝事先交代好的事,出了宫只要姓宋的想离开,不要多问,放她走就是,但一定要找些人偷偷跟着,不论姓宋的见了什么人,进了什么屋统统记好,再悄悄派些人跟着碰头的,但不可擅自行动,免得打草惊蛇。
虽然裴姝没有交代缘由,但她想定是有什么把柄叫姓宋的捏住了,若是这些把柄落到她手里……
泥洹前脚刚走,李欢后脚就给三宋使了个眼神,三宋会意地点个头,接二连三的跟出门去。
李欢立在门口无息看着人去的方向,面上含着些许冷意,以为带两个丫头就能掩人耳目,殊不知除了三宋,她另有十多个眼线。
接待他们的中年男子也好奇的跟着翘首张望。
李欢像厌恶用餐时被人盯着饭食一样厌弃有人站在她背后揣度她心思的感觉,便立刻转头来问:“可有新货上新?”
“有有有。”中年男子卖力地点着头,带着几分小心与讨好的心思将她往里引,“请随我楼上看看。”
这位貌似胡商的男子本名刘伯胥,其实是个正儿八经的汉人,且是个宋人,又或者说是个齐人,生于元嘉末年,乃宋孝武帝刘骏的侄子。
记事起便一直饱受着皇位更迭,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泼天折磨,好不容易挨到杀千刀的刘子业挂掉,却又碰上个有过之无不及的刘彧。
九死一生的刘彧,非但没有引废帝前车之鉴为戒,反而变本加厉的淫乱成性、残虐不仁,成日不是夜宿客舍,昼卧道旁,在市井与贩夫商妇交易为戏,当着左右**痴傻幼女,广充后宫专注嗣子世袭,就是疑心骨肉至亲觊觎皇位,终成祸阶。好在苍天有眼,纵欲过度的刘彧性功能丧失,再不能御女,且无子嗣位,于是暂留诸王之命,将其作为借子工具,并秘罗诸王家中有孕美眷迎纳入宫,待女产子后,便杀母留子,谎称亲儿。
横祸找上门时,刘伯胥的妻子抵死不从,身怀六甲投了井,扫了明帝脸面,他因此受累下了大狱,虽最终因臣工、兄弟的求情勉强保住性命,却自此过上猪狗不如的非人日子,直到齐刈宋,萧道成登基大赦天下,他才重见天日。
执政初期,萧道成对前朝旧人采取怀柔安抚政策,虎口脱险来之不易,他不得不警惕有朝一日会为萧齐视作前朝余孽而不容,于是过了一年安生的齐人日子后他选择携着家私隐姓埋名一路北徙而去。
相较于动荡不安的南朝,更迭有序的魏都才是这乱世之中他唯一的存身之处。
初来北地时因为南北文化的差异,刘伯胥吃了不少亏,深知蚍蜉之力无足以撼动大树,背井离乡,他不能要求旁人改变,只有不断调适自己以入乡随俗,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五年的经营,他在平城不仅扎了根生了芽,还结交了达官显贵,一方有名。
泥洹深知三宋马不停蹄地跟在身后,却装作浑然不觉,一会逛逛成衣店,一会进进画铺书坊,亦或在路边买点吃食。
宋荷贪吃,见泥洹陆陆续续吃着不重样的热食,自个却跟条狗似的上赶着围着她瞎折腾,一想到那渴望不可即的美食,她就恨得牙痒痒,连带着把二宋也恨上了,一个个装的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似的,也不晓得怜香惜玉先等等她垫了肚子再走。
泥洹买了一屉包子拿在手上,并在一处卖面具的摊位前停下,取了个滑稽的花脸面具,兴致勃勃地时而往白棉脸上凑凑,时而往曲瞳脸上比比,但两人都不太乐意的撇了撇头。
“怎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