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府学？”常思勉已经完全清醒了。

虽然对自己的课业不太感兴趣，但是他还是很愿意读一些历史小说的，治平四年是哪一年他不清楚，但是江宁他是知道的——在历史上的一些时期，南京被叫做江宁。

“我叫——朱鹿卿？”他模模糊糊确认这个问题。

“对呀！这你也忘了？”耿锐难以置信，这时候常思勉才看清楚眼前这个胖子的形象：憨憨的，皮肤白皙，有点呆。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瘦子，留着八字胡却有些不屑：“他是脑子不好，也没想到脑子这么不好了！”他身边另外两个人，像是哼哈二将，冷笑附和。

耿锐用硕大的身躯轻轻推开三人：“少说话！”

“我看是你少说！快回座位吧，马上知府大人要来了！”屋外走进一个四十多岁的长胡子中年人，手上抱着书卷，应该是府学的一个教师。

大家散去，各自回到了座位，耿锐的位置就在旁边。

常思勉，也就是现在的朱鹿卿，定了定神，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当务之急，要确认最重要的问题。

教师在上面抑扬顿挫，跟后世自己的老师一样无聊，朱鹿卿轻车熟路地弯腰，压低声音问耿锐：“现在的皇帝是谁？咱们的知府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耿锐这个胖子没有那么灵活，他的声音虽然压低但还是很大，随着说话的声音，全身的肉也在发颤：“英宗新逝，现在的皇帝是——”

“耿锐！”教师已经拿着戒尺冲到了他的身边。耿锐站起身子，畏畏缩缩伸出手，嘟囔着嘴。

“啪！”重重的三下。

常思勉注意到，刚刚那三人组从前面回过头来憋笑。

治平这个年号，常思勉不太熟，但是说到英宗，再结合周遭的情形，以及府学这些名词，他很快判断出来，这里是北宋，英宗去世，后面是神宗即位，这位皇帝年轻登基，治理改革，后来用了王安石变法……

诶，王安石似乎入朝为相之前，当的就是江宁知府，莫非？

激动的肾上腺素充斥常思勉的身体，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

正此时，屋外一阵喧闹，刚刚还严肃的教师立即换了一副面孔，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教室，虽在屋内，也能听到他和气的吉祥话：“知府大人刚上任就前来府学视察，真是我们读书人的恩德！……”

“切，什么德行。”坐在常思勉另一边的一个小伙子，个子不高，瘦瘦的，与耿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常思勉回忆起来，这个哥们好像刚刚一直没有动作，一直呆在座位上面趴着脑袋。

是个有个性的人。

“哗啦啦”，就在常思勉望着这位“个性哥”发呆的时候，身边的人，包括个性哥本人（当然，他是懒懒散散的）在内，都站了起来，常思勉才注意到，那位知府大人已经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学生恭迎知府大人！”常思勉跟着大家行礼。

“都起身吧。”那位儒雅的知府先生一团和气，抬手向大家问好。

“知府大人，下官是江宁府学的首席博士高良用，负责学子教学工作，今日奉教授胡志康大人之名，陪同大人监考。”他特地强调了首席二字，那副德行昭然若揭。

博士，是府学的高级教师；教授，可以理解成府学的校长。

“嗯。”这位儒雅的知府大人似乎并没有注意他的自我介绍，而是满眼爱才地打量着满座的学子们。

而常思勉也有机会，可以认真看一看这位知府了。

北宋时期的官学体系已经非常成熟，政府开办的官方学校里：中央有国子监，地方有府学、县学、乡学；民间还有自成体系的书院制度。

这位中年人身材中等，体态清癯；脸庞清秀而略显消瘦，肤色白皙，双眼炯炯有神，额头宽广，眉毛浓密而略带弯曲，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胡须不算浓密，但修剪得整齐有致，增添了几分儒雅之气。

好一位气象威仪的领导！

“各位后进，本官叫王安石，是新任的江宁知府。”

靠！真是王安石！

常思勉内心激动，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中，见过一些高级领导和知名学者，但像王安石这种歌千古名相，他真的没想过会当面见到，那种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身边的学子们也有兴奋，但绝没有那么多，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位领导也就相当于是市长来学校调研，听听公开课。

诶，史书上似乎说这位王相国不太讲卫生，几天不洗澡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今天怎么感觉挺儒雅整洁的？看来书上说的未必对。

“今天来考校各位学子，题目已经出好了，请大家在一炷香内完成。”

他大手一挥，旁边的随从将准备好的考卷分发下去。

试卷上是一道作文题目，没有多余的描述：大宋养马练马策。

香已点，开始做答！